【貝貝珈】再見星空

剛剛加完班的貝拉倚靠著電梯的廂壁,從高空落回平地,日子一天天過去,似乎是在周而復(fù)始,又好像是在每況愈下,只有心里想要辭職的想法愈發(fā)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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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走出寫字樓,室外早已漆黑一片,在高樓大廈墓碑一樣的黑影之上,一輪圓月孤零零地懸掛在夜空。貝拉沒有駐足賞月的閑情雅致,走下幾處臺(tái)階,來到馬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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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兩旁路燈的昏黃,汽車尾燈的鮮紅,手機(jī)屏幕的蒼白,滿街牌匾的斑斕,現(xiàn)在的夜晚有太多光彩,來自天上的光芒顯得渺小又黯淡??觳阶哌M(jìn)地鐵站,回家的路上,貝拉闔上自己酸澀的雙眼,幻想自己正在還鄉(xiāng)的高鐵上,心里萌生了一個(gè)想法,要不回家考公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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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餓感提醒了貝拉,今天的晚飯還沒解決。這個(gè)點(diǎn)也已經(jīng)沒什么能吃的了,貝拉最后選擇在便利店順帶著買一份盒飯。這樣,貝拉就完成了所有事項(xiàng),又合格地過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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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口的樓梯上坐著一個(gè)姑娘,身邊堆著背包和吉他,好像是離家出走的高中生;這本來是貝拉的第一想法,然后,才猛然想起房東通知過自己,要來一個(gè)合租的室友,自己把這件事完全拋之腦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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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叫了她一聲,只喚醒了聲控?zé)?,沒有喚醒她,原來是她戴著耳機(jī)在玩手機(jī)。無奈走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貝拉像是摸到了流浪貓的尾巴,坐著的姑娘迅速?gòu)椘鹕碜?,摘下耳機(jī)朝著這邊喵喵叫,當(dāng)然這個(gè)喵喵還是形容,她的聲音很獨(dú)特,像是貓?jiān)谌鰦蓵r(shí)那種又沙又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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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回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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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珈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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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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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進(jìn)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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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指著門上的鎖孔,撓了下頭,好像有點(diǎn)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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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鎖不好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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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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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苦笑一聲,熟練地上前用肩膀抵住門,聽到門板和門框貼嚴(yán)實(shí)的聲音,然后插進(jìn)鑰匙,她手腕一旋,隨著鎖芯干澀的一聲,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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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這個(gè)門要推住了,然后鑰匙再轉(zhuǎn)。怎么就在外面干等著啊,沒給房東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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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拎著自己的東西,跟著貝拉進(jìn)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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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她說使點(diǎn)勁,我使勁轉(zhuǎn)也轉(zhuǎn)不動(dòng),后來我怕鑰匙斷了,跟她說不行,她就讓我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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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心想,房東是真不知道自己這破門有多難開,也不知道在外面上班能加班到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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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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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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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就知道她沒吃,從櫥柜里拿出一桶方便面丟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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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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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珈樂拿出手機(jī),加了貝拉的微信,直接轉(zhuǎn)過來紅包。拉姐這個(gè)稱呼,還有六塊錢的紅包,貝拉都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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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不大,一間臥室,一間能淋浴的衛(wèi)生間,帶著灶臺(tái)和餐桌的小客廳,珈樂住進(jìn)來后,客廳和陽臺(tái)中間,用落地簾隔出一間房間給珈樂,雖然小,但是電視,冰箱,洗衣機(jī)和空調(diào),該有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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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用熱水壺?zé)笈菝妫惱梦⒉t熱盒飯。貝拉不愛做飯,出租屋里沒有米面油鹽,煤氣灶也怎么沒開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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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珈樂真是餓著了,狼吞虎咽地嗦面,貝拉扒拉兩口,想把盒飯里的那半顆雞蛋夾進(jìn)珈樂的泡面桶里,被珈樂用叉子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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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氣,我吃不了雞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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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說的時(shí)候,還是工作時(shí)那副斬釘截鐵的語氣,不帶什么多余的感情,好像只是單純不想讓雞蛋浪費(fèi)掉,珈樂帶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接受了這份饋贈(z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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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把盒飯打掃干凈了,貝拉放下筷子,珈樂捧著空桶,已經(jīng)等了好久,剛要開口,貝拉率先打了一個(gè)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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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洗澡了,你也早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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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當(dāng)然不會(huì)不知道她想跟自己聊幾句,互相了解一下,但...今天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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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把飯盒也丟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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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稍微舒緩了貝拉緊繃的神經(jīng),珈樂一看就是初入社會(huì)的,她倒是和挺多人合租過了,室友倒也不必一定要處好,相安無事兩人都會(huì)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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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貝拉裹著浴巾出來,珈樂還在椅子上坐著,正在跟父母通電話,東問西問,珈樂都挺好,千叮萬囑,珈樂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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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坐到沙發(fā)上,聽著珈樂跟父母道別,打開吹風(fēng)機(jī)開始吹頭發(fā),想到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和家里通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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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睡覺了,你一會(huì)兒缺什么東西直接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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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連連點(diǎn)頭說著謝謝,儼然一副學(xué)生的氣質(zhì),貝拉看了一眼她帶來的吉他,又補(bǔ)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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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隔音差,別在屋里彈吉他,鄰居會(huì)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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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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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關(guān)上房門,珈樂帶上耳機(jī),進(jìn)入安詳?shù)奈缫?,一切都暫時(shí)冷卻。

珈樂搬進(jìn)來的時(shí)候就已是夏天的尾巴,沒過幾天,貝拉出門就必須披上外套,晚上睡覺也要關(guān)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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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睡得早,起得也早,先去外面晨跑,然后回來換衣服化妝,這時(shí)候簾子的后面還傳來珈樂輕微的夢(mèng)囈。出門在路上買點(diǎn)東西當(dāng)早餐,邊走邊吃到車站,然后一路到公司,打卡上班,一待就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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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珈樂發(fā)的朋友圈,她來這兒,是為了去一間酒吧做駐唱,還挺文藝。貝拉目前是做財(cái)務(wù)的,說不上多重要,但是很忙,每天對(duì)著成沓的單子登賬,或者操辦其他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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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工作看著還算體面穩(wěn)定,但貝拉早已厭倦,說不準(zhǔn)哪天就就會(huì)下定決心辭職,或者不得不辭職,但辭職后要做什么,貝拉心里還沒有主意?;丶铱脊f不定真是最終的歸宿,但信誓旦旦地出來的貝拉不太好意思就這么回去,可能自己還是沒達(dá)到躺平的年紀(jì)和心態(tài)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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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晚上到家,一般這時(shí)珈樂已經(jīng)出門了,帶著她的吉他一起。等珈樂回來,貝拉已經(jīng)睡著了,早上貝拉醒來,珈樂還沒醒,兩人雖然住在一塊兒,卻總是見不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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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忙,季末更忙,好歹熬過去了,貝拉終于能在正常的時(shí)間下班。伴著夕陽回家,心情竟然有那么一絲愉悅。昨天晚上,珈樂沒去上班,躺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貝拉拐彎去華萊士拎上一大袋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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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下看到珈樂抱著吉他坐在外面,穿著白半袖踩著拖鞋,不厭其煩地?fù)芘傧?,來回哼唱那幾句。原來自己不讓她在屋里彈,她就跑外面練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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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先別練了,一起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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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是貝拉,還有她手里的一大袋子炸雞,珈樂沒說什么,乖乖收起吉他跟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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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拆開一個(gè)漢堡,把番茄醬擠在紙上,一口漢堡一口薯?xiàng)l,珈樂那邊就沒什么胃口,心不在焉地咬著可樂的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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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沒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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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先是一愣,發(fā)現(xiàn)雖然貝拉胡吃海塞著,但是視線一直放在自己的身上。吸了一口可樂,咕嘟咽下,珈樂看了貝拉一眼,又把視線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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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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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吞下嘴里的東西,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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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被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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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被辭了...我也想辭了。那酒吧的環(huán)境太差了,根本就不讓我好好唱歌,還有人耍流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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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輕嘆一口氣,心想年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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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不知道嗎?算了...你之后打算怎么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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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聽到‘回家’,像是被戳到痛處,把椅子上的腳放下,不再無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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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回去干嘛,也就是去小學(xué)當(dāng)音樂老師,什么時(shí)候回去不行,我起碼也得待一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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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jiǎ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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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接過貝拉遞來的漢堡,得意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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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了,我大學(xué)的時(shí)候就在打工攢錢,就為了出來唱歌,反正再找一個(gè)酒吧不就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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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過后,貝拉下班回來,又看到珈樂哭喪著臉,抱著吉他坐在樓下。她在網(wǎng)上找了個(gè)遍,甚至晚上挨個(gè)酒吧找上門問,但附近的酒吧都有自己的駐唱歌手了,也不怎么會(huì)有變動(dòng),珈樂連個(gè)機(jī)會(huì)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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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這次沒催她回去,坐在她身邊,聽她唱完了一整首,滿意地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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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的還真挺好的,不回去當(dāng)音樂老師可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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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白了她一眼,繼續(xù)彈自己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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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為什么不想當(dāng)音樂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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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多難伺候啊,我可懶得哄,我只想唱歌,不想跟人說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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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駐唱歌手不用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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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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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仰天長(zhǎng)嘆一口氣,但自己貌似也是這么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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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為什么被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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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唱歌手當(dāng)然唱的都好,但不是唱的好就能當(dāng)駐唱歌手的。貝拉給珈樂提了一個(gè)建議,既然都來樓下練歌了,不如往外多走幾步,去地鐵站門口唱,練練膽兒,練練怎么吸引聽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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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不服輸,肯上進(jìn),珈樂聽完,真的每天晚上都去街頭表演了。貝拉下班的時(shí)候,路過珈樂,還順便過去捧場(chǎng),或者當(dāng)個(gè)托兒點(diǎn)歌,一開始都能看見珈樂雙腿緊張得直抖,聲音也是人越多就越小,練了一段時(shí)間,珈樂的歌喉就放開了,能熱情地跟聽眾打招呼,身體也活躍起來,已經(jīng)有那個(gè)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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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珈樂從吉他包里倒出來一把零錢和鋼镚,竟然開張了,一數(shù),有三十三塊錢,珈樂還想印個(gè)收款碼貼在吉他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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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要一直在街上唱?。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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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點(diǎn)是點(diǎn)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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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咬著鋼镚喚來的雪糕,說出來的話也有點(diǎn)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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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天可要變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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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到時(shí)候再說吧。”

就像貝拉說的,天冷了下來,珈樂給自己添了一件夾克,仍然去外面唱,她現(xiàn)在還在尋摸著哪家酒吧招人,哪怕燒烤店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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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天起就一直陰著,肯定是要下雨入秋了,早上出門跑步的時(shí)候,果然下起了毛毛細(xì)雨,貝拉換上毛呢大衣,帶著雨傘出門了。人們都把傘敞開立在門外,像是長(zhǎng)出了一地大蘑菇,貝拉也把傘丟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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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中午停歇下來,偏偏快要下班時(shí)又莽足了勁,一聲驚雷響起,雨愈演愈烈,潑得窗戶都看不清外面。等要離開公司,貝拉找不到自己的傘了。平日的鍛煉沒有白費(fèi),貝拉把自己的長(zhǎng)發(fā)扎成馬尾,戴上大衣的兜帽,飛奔到地鐵站。下雨天的地鐵格外地?cái)D,一柄雨傘碰在貝拉的腿上,打濕了她的牛仔褲,寒意陣陣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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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換上的馬丁靴也掛上了泥,貝拉一面在心里咒罵這場(chǎng)雨,一面犯愁怎么回家,擠出地鐵門,就聽到從地鐵站口傳來了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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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的頭發(fā)半濕,耷拉在額頭和脖頸上,身上的夾克還掛著水滴,看來也挨澆了。地鐵站里有很多人在避雨,珈樂在樓梯的拐角上,倚著墻陶醉地唱自己的歌,歌聲與琴聲穿過嘈雜的雨聲,像是一束陽光投射下來,如果你能注意得到,那就會(huì)獲得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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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人愿意為她豎起耳朵,轉(zhuǎn)過視線,甚至來到她身邊掏出手機(jī)錄像。珈樂并不畏懼鏡頭,甚至在唱完歌后,主動(dòng)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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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大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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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打了一個(gè)噴嚏,附近的人都笑了起來。休息的時(shí)候,她看到貝拉站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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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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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走上前,看見珈樂因?yàn)榕d奮而緋紅的雙頰,還有凍得通紅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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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這么點(diǎn),不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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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寒風(fēng)吹來,珈樂直打冷戰(zhàn),她還露著大腿,當(dāng)然冷了,沒法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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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今天下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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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淋了不趕緊回家,也不怕感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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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較起真來,摸了一把珈樂的頭發(fā),還帶著水,當(dāng)即皺起眉毛,要拉著珈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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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唱一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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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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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不顧旁人地撒嬌,貝拉替她害臊,只好妥協(xié),悻悻地退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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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幕之后,貝拉伴著另外一位走了過來,珈樂認(rèn)識(shí)她。雖然街頭賣唱的聽眾大多都是過路人,但也有人每次都會(huì)停留,比如乃琳,她的長(zhǎng)發(fā)染成了白金色,戴著金絲眼睛,很容易就能記住,前幾天還加了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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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貝拉,我朋友一會(huì)開車來接我,捎上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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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招呼的時(shí)候,珈樂和貝拉都驚訝對(duì)方認(rèn)識(shí)乃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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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是貝拉的上一任室友,有意無意地透露過自己喜歡女人,沒想到珈樂跟她這么熟絡(luò),貝拉躲在珈樂的身后,默許她答應(yīng)下來。開車的人也是個(gè)年輕女孩,染成深藍(lán)色的雙馬尾,比乃琳的頭發(fā)還要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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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她叫向晚,也是玩音樂的。向晚,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gè),在地鐵口唱歌的那個(gè)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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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里很快就灌滿珈樂和向晚熱烈的交流,貝拉扭頭看窗外,副駕駛上的乃琳也默不作聲。貝拉能感受到后視鏡上傳來乃琳的陣陣目光,不知道有什么意味,但她不想去對(du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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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被別人載了一程,貝拉也催她去洗了熱水澡,但珈樂還是不出所料地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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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就聽到簾子后的咳嗽聲,貝拉囑咐她自己找藥吃,多喝熱水,聽見珈樂還能好好地答應(yīng),貝拉以為沒事就出門了?;丶揖桶l(fā)現(xiàn)她還在床上躺著,上去摸了一把,稍微有點(diǎn)發(fā)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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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溫度計(jì)量完,幸好只是低燒,樓下的診所還開著,貝拉給她開了點(diǎn)藥,又去超市買了一小袋大米,難得把鍋翻出來給珈樂熬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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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燒得迷迷糊糊的,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難受地呻吟,貝拉哄著她張嘴,喂她吃飯和吃藥,然后給她擦汗換衣服,珈樂也乖乖地任她擺弄,忙活完,貝拉捂著臉緩了半天。再量一次,燒退了一點(diǎn),珈樂意識(shí)清醒幾分,怯怯地看過來,像是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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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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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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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都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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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我嗓子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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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給她倒了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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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止咳糖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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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把嗓子咳啞了就麻煩了,貝拉又下樓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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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喝下止咳糖漿,時(shí)間已經(jīng)到了子時(shí),貝拉以為沒自己的事了,剛想離開卻又被珈樂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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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我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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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給她拿來一床被子蓋好,那雙眼睛又睜開了,是惹人憐愛的晶瑩剔透。珈樂因?yàn)樯?,眼眶里濕?rùn)潤(rùn)的,所以像剝皮的葡萄似的,貝拉甚至聞到了若隱若現(xiàn)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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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冷,咱倆能一塊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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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染給我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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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的單人床,貝拉上去也不方便,只好把她連人帶被子抱進(jìn)自己的屋里。珈樂就像個(gè)小火爐似的,烤了貝拉一整晚。

珈樂在街邊唱了那么多天的歌,竟然在抖音刷到了自己的視頻,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火了,結(jié)果錄的不是自己的歌,而是下雨那天謝幕時(shí)打的那個(gè)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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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的標(biāo)題是‘地鐵站唱歌的小美女’,評(píng)論區(qū)也有人好奇地問珈樂在哪里,什么時(shí)候出沒。看到有人感興趣,珈樂現(xiàn)在就想興沖沖地出門,可惜貝拉今天在家休息,勒令自己病徹底好之前都不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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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什么時(shí)候回你自己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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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屋冷,這屋暖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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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江四季分明,秋雨過后溫度降下來了就決不回頭,但離供暖還有些時(shí)日。畢竟付著一樣的房租,珈樂非要睡屋里的大床,貝拉倒也不好意思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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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沒去,乃琳發(fā)來微信詢問情況,珈樂如實(shí)回答自己感冒了,得休息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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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你要忙別的事去,沒工夫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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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別的事啊,就唱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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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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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那邊像是早有預(yù)謀,立馬就發(fā)來一間店面的地址,還有幾張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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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興趣來酒吧做駐唱嗎,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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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jī)會(huì)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珈樂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去面試。乃琳說的就是向晚的音樂酒吧,事實(shí)上,一開始乃琳就相中了珈樂的氣質(zhì),下雨那天她和向晚聊得投機(jī),這事就已經(jīng)成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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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名是英文的,珈樂不認(rèn)識(shí),一個(gè)字母一個(gè)字母地輸進(jìn)去,翻譯出來,酒吧名叫‘果凍糖果多汁夜晚’,聽起來就是一個(gè)甜美的名字。酒吧的環(huán)境珈樂非常喜歡,客人都是年輕女孩,氣氛輕松活躍,配備的音響設(shè)備也全都是好貨,何止是音樂酒吧,簡(jiǎn)直就是live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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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槟莻€(gè)打出名號(hào)的噴嚏,珈樂剛一出場(chǎng)反響就不錯(cuò),也多虧了最近在街邊的鍛煉,珈樂毫不怯場(chǎng)。用著昂貴的立麥和音響,珈樂越唱越開心,間奏時(shí)不自覺跟著旋律搖擺,把觀眾帶進(jìn)了自己的節(jié)奏,面試的結(jié)果是在場(chǎng)的人都意猶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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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雖然是店長(zhǎng),但歌之外的事都丟給乃律師處理,簽合同的時(shí)候,有的事情不能直說,但乃琳盡量把話說得明白。這件酒吧是某位明星掏錢給向晚開的,就為了向晚有靈感給她寫歌,最近向晚遇到瓶頸,珈樂既要幫她分擔(dān)演唱的工作,也要當(dāng)助手協(xié)助她找回靈感。另外,就是務(wù)必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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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這么好的工作,珈樂首先想到請(qǐng)貝拉出去吃頓飯慶祝,這段時(shí)間多虧了拉姐的照顧,各方面都是。貝拉爽快地答應(yīng)了,不容置疑地要吃火鍋,點(diǎn)菜的時(shí)候也毫不客氣。一碟肥牛被貝拉盡數(shù)下入紅油鍋里,生冷的肉片在沸騰的湯里涮熟,貝拉夾起來沾干碟,筷子始終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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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酒吧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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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也差不多把貝拉的性格涮熟了,雖然一開始表明冷淡,但卻是個(gè)真誠(chéng)可靠的人,自己還能跟她學(xué)到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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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上一個(gè)好太多了,你哪天也過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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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隨口應(yīng)下來,但也只是口頭應(yīng)下來,心里并沒有真要去的打算,她活了二十多年,其實(shí)一次酒吧都沒進(jìn)過,余下的人生里,貝拉大概也不會(huì)對(duì)酒吧提起任何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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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告別了地鐵站,珈樂的歌手之路重新步入正軌,因?yàn)楹拓惱飨⒉煌?,所以又回到了客廳的小床上。貝拉的生活也恢復(fù)如初,就好像仍然是一個(gè)人住著,即使下班再早,入睡再遲,也沒有機(jī)會(huì)見到對(du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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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每天早上出門之前,聽到仍在酣睡的珈樂從簾子后面?zhèn)鱽砗粑?,還是讓貝拉感到無比安心。在貝拉的印象里,酒吧是奢靡和艷俗的場(chǎng)所,如果哪天珈樂沒回家,那就是被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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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珈樂年輕幾歲,但同樣身為成年人,彼此的關(guān)系也只是室友而已,貝拉按理不應(yīng)該自顧自地替人擔(dān)心這些,自己多管閑事的毛病,應(yīng)該歸咎于上學(xué)時(shí)當(dāng)了太久班長(zhǎ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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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染著紫色挑染,耳朵上帶滿耳釘,穿衣也放蕩不羈,但貝拉十分清楚,在這層叛逆打扮的包裝之下,只是一個(gè)單純地想要唱歌的小傻丫頭,貝拉希望珈樂最好不要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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挫折和失意并不可怕,跌倒或碰壁不會(huì)使人失去前行的目標(biāo)看,可怕的是這個(gè)世界的荊棘帶著毒素,不慎遭受的一次次傷害,都會(huì)使鮮活的生命一點(diǎn)點(diǎn)趨于麻痹和潰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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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落地到入土,很少有人能安然無恙地過完一生,在外漂泊的這幾年,貝拉也已經(jīng)不再執(zhí)著于最初的夢(mèng)想了。盡管不能身體力行,但是她的心尚且鮮活,還愿意為他人的夢(mèng)想鼓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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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時(shí)間很短,在那之后,珈樂會(huì)黯然神傷地回家去過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嗎?還是繼續(xù)執(zhí)著地歌唱著,一步步朝著夢(mèng)想邁進(jìn)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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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想見證珈樂走向更大更好的舞臺(tái),讓更多的人聽到她的歌聲,倘若如此,她也能從中汲取到一點(diǎn)幸福感吧。這種心態(tài),好像和追星時(shí)別無二致,貝拉敲打鍵盤的手驟然僵住,她算是珈樂的粉絲嗎。

腦子立即就給出了答案,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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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到幾年前,貝拉也是個(gè)飯圈女孩,有幾個(gè)真情實(shí)感地追隨過的名字,現(xiàn)在還躺在貝拉的歌單和收藏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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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和粉絲之間的關(guān)系復(fù)雜又簡(jiǎn)單,千人千面,各取所需。至少,不會(huì)有粉絲能跟偶像同居,看著她從頭做起,還和她睡在一張床上。用術(shù)語來講,這算私聯(lián)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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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絕對(duì)不算。珈樂不是偶像,珈樂只是酒吧的駐唱,脫去這個(gè)身份,她就是個(gè)涉世未深的黃毛丫頭,更用不著守這些破爛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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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自己寄托在她身上的期望又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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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的思緒一時(shí)之間陷入混亂,她一向不擅長(zhǎng)應(yīng)付這些虛無縹緲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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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提示驚醒了貝拉,拿起手機(jī)一看,手頭的活還沒做完,財(cái)務(wù)群里又來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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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要做報(bào)表,可項(xiàng)目的數(shù)據(jù)還沒到手,貝拉去找項(xiàng)目經(jīng)理要,但這邊也沒準(zhǔn)備好,貝拉只能催促快點(diǎn),說好三點(diǎn)前整理完,回去邊忙邊等。等到約定的時(shí)間,數(shù)據(jù)還沒發(fā)送過來,貝拉又去催,來來回回幾次,拖到五點(diǎn)多數(shù)據(jù)才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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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剛拿到數(shù)據(jù)不久,領(lǐng)導(dǎo)就過來拍桌子,質(zhì)問怎么還沒做完。貝拉本想辯解幾句,但轉(zhuǎn)念一想,領(lǐng)導(dǎo)又不會(huì)在乎這些,做財(cái)務(wù)背鍋也是家常便飯。任他劈頭蓋臉,貝拉也沒有反應(yīng),領(lǐng)導(dǎo)撒完氣,事情還沒完,報(bào)表還要加班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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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會(huì)有立刻辭職走人的沖動(dòng),即使點(diǎn)了一杯奶茶,貝拉也沒能振作起來,最后拖著心煩意亂的自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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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抗負(fù)面情緒可能比枯燥的工作更耗費(fèi)精力,她現(xiàn)在只想癱倒在自己的床上。貝拉回到家門前,熟練地上前用肩膀抵住門,聽到門板和門框貼嚴(yán)實(shí)的聲音,然后插進(jìn)鑰匙,她手腕一旋,整套動(dòng)作經(jīng)過日復(fù)一日的訓(xùn)練已經(jīng)行云流水,只是這次沒有聽到干澀的開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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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黃銅鑰匙留在了鎖孔的里面,也繃斷了貝拉的最后一根弦。知道這門遲早要壽終就寢,但偏偏要挑在今天壞,貝拉沒忍住給了門一腳。從墻上貼著的小廣告里找到號(hào)碼打過去,可惜開鎖師傅明天才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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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進(jìn)不去家了,貝拉坐在樓梯上,只好再給珈樂打去電話,告知她門鎖壞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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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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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沒控制住語氣里的失落,自己受點(diǎn)委屈倒是還好,挺挺就過去了,但給別人添麻煩這種事情,貝拉認(rèn)為是一種惡習(xí),就像吸煙,絕不應(yīng)該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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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地方去嗎?要不來酒吧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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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沒有絲毫的困擾,反而盛情邀請(qǐng)貝拉過去,她一直想讓貝拉過來聽聽自己用好麥克風(fēng)唱出來的歌,今天就是不錯(cuò)的機(jī)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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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有點(diǎn)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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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就是放松休息的地方呀,你一個(gè)人我不太放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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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答應(yīng)過珈樂要去,答應(yīng)下來的事,確實(shí)應(yīng)該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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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鎖壞了并不是貝拉的錯(cuò),她為了一件小事如此難過,主要還是因?yàn)榘滋炷羌?。但是那同樣也不是她的錯(cuò),這件事除了搞壞她的心情,其實(shí)也沒有多少意義,已經(jīng)被鬧心了一天,難道還要帶到明天的假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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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奶茶里的糖分并不管用,或許就該試試酒精了,正好也去看看珈樂工作的環(huán)境吧。按理說去酒吧也是一種惡習(xí),但是就像盒飯里的半顆雞蛋,有了珈樂的幫助,貝拉就無需承擔(dān)良心上的譴責(z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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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就在兩站遠(yuǎn)的商業(yè)街里,貝拉按照珈樂給的地址找到樓里,跟隨水母和糖果logo的指引上樓,一層麻辣燙,一層烤肉店,最后在頂層見到酒吧。酒吧的名字分成兩行:
Jelly&Candy’s
Juicy Night
第一行應(yīng)該就是剛才的水母和糖果,第二行是...多汁的夜晚?這么翻譯不太對(duì),應(yīng)該是意味深長(zhǎng)的俚語。即使不懂英文,光從中文也能品出那層意思。好像這是雪月風(fēng)花的地方吧,珈樂就在這里唱歌?貝拉惴惴不安地走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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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貝拉就被酒吧的裝修所驚艷。酒吧里面出奇的清凈,映入眼簾的是鑲嵌在墻面里的巨型魚缸,人和水母一起沐浴在粉藍(lán)色的燈光下,仿佛置身海底的珊瑚礁群,比起酒吧,這里更像是水族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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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另一邊的吧臺(tái)和卡座沙發(fā),貝拉才敢確定自己沒有走錯(cuò)。環(huán)視四周,正如珈樂所說,落座的無一例外全是女性,貝拉回想起酒吧的名字,果然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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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遲遲沒有找到珈樂的身影,但貝拉和另一位熟人對(duì)上了視線,對(duì)方招手示意她過去。

乃琳側(cè)坐著吧臺(tái)椅,胳膊搭在吧臺(tái)上,另一只手里捏著大號(hào)的高腳杯,整塊帶葉的菠蘿別在杯口上。估計(jì)是下班后又特意打扮過,吊帶的黑色連衣裙配著緞面的高跟鞋,外套脫下來搭在旁邊的座椅,她是吧臺(tái)這里唯一的客人,跟隨著輕柔的音樂踮著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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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乃琳在這里,那就更加印證了貝拉對(duì)這個(gè)地方的猜想。貝拉在她身邊坐下,也脫下大衣疊好放在一旁,她還穿著工作時(shí)的牛仔褲白襯衫,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把袖子挽起來,也學(xué)著乃琳的樣子,胳膊搭在吧臺(tái),但不像高挑的乃琳,她的馬丁靴夠不到地,只好踩在吧臺(tái)椅的墊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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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啊,乃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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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沒想到還能在這兒遇見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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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和乃琳相識(shí)一笑,好久不見,上次見面,因?yàn)殓鞓泛拖蛲砹牡脽峄鸪?,也沒機(jī)會(huì)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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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打擾到乃律師的雅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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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沒有,只是沒想到一本正經(jīng)的貝小姐,也有走上彎路的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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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就料到乃琳會(huì)這么說,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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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說八道,我怎么就走上彎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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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貝拉害羞著辯解的樣子,乃琳心中偷笑,繼續(xù)裝腔作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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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上彎路嗎?貝拉小姐來這里,不是為了找與她同行的那個(gè)姑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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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一開口就又彎又同性的,先操心你自己吧,一個(gè)人在這喝酒,我看你都快無路可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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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貝拉嗆到痛處,乃琳怏然舉起杯子,飲了一口黃彤彤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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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來酒吧做什么?一點(diǎn)也不像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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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酒吧當(dāng)然是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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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故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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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理,想喝什么,我請(qǐng)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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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不懂雞尾酒,花里胡哨的名字完全看不出來配料,索性指了指乃琳手里的菠蘿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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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你這個(g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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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gè)?很容易醉的,算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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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很不服氣,要論酒量,什么時(shí)候比不過她了,今天本來就想一醉方休,為表決心,拿起乃琳的杯子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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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甜可口,貝拉嘗出了菠蘿、橙子、石榴,還有雪碧,但就是沒有酒精的味道。就像喝她的人,外表喜歡裝成熟,內(nèi)心不正經(jīng)又不靠譜,貝拉鄙夷地看了對(duì)方一眼,乃琳嗤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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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逗你了,這叫灰姑娘,無酒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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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叫酒保給自己再續(xù)一杯,又幫貝拉點(diǎn)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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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來酒吧做什么?不如在你的窩里宅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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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也不光是單純喝酒的地方,對(du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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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耍嘴皮子還是律師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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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你都寫在臉上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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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卡座那邊聊吧,這塊的椅子坐著不舒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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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又疼了?我知道一個(gè)正骨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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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幸災(zāi)樂禍,這么冷的天露大腿,等著以后老寒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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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這絲襪是保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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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找了個(gè)舒服的姿勢(shì)癱坐在沙發(fā)上,發(fā)現(xiàn)坐在這里,剛好能正對(duì)著舞臺(t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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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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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說吧,你嘗嘗我給你點(diǎn)的這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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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接過服務(wù)員托盤上的酒,貝拉的這杯裝在一只扁而圓的高腳杯里,顏色是淡淡的鵝黃嫩綠,酒液微微透明,透著清香。瓶口上還擺著一根細(xì)簽,穿著兩卷黃瓜片,想喝還要先把它拿開,貝拉干脆咬下來吃了,水果黃瓜,清清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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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叫涼月,是不是挺適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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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拿起來,看著的確像是一輪朦朧的圓月。試飲一口,黃瓜的清爽,檸檬的酸澀,含蓄的甜伴著柔和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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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回想起了那天無意間看到的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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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酒的功夫,那天開車的向晚抱著吉他上臺(tái)了,歡呼聲在她調(diào)整琴弦時(shí)安穩(wěn)下來,隨后唱了一首關(guān)于水母的歌,貝拉沒在別的地方聽過,詞和曲都相當(dāng)不錯(c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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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吧,水母小姐向晚的原創(chuàng)曲子,每晚的必唱曲目。也不知道整個(gè)枝江,還有沒有第二個(gè)氛圍這么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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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這兒是為了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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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此時(shí)還陶醉在歌曲中,悠然自得地用吸管喝著她的灰姑娘,即使做律師需要人嚴(yán)謹(jǐn)理性,但乃琳仍然保留自己的水晶鞋,工作之余,她喜歡盡情沉浸在浪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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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主業(yè)是律師,但有個(gè)大客戶讓我?guī)退疹櫨瓢珊退浮]事過來看看,聽歌,暢飲,還有錢賺,何樂而不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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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呀,羨慕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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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搖晃著酒杯,涼月明明是加有糖漿的酒,她卻皺著眉,非要執(zhí)著于品出酸楚和苦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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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說說吧,什么事讓你這么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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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什么事...”

談話之間,舞臺(tái)輪到珈樂上場(chǎng),她一出場(chǎng)就迫不及待地跟臺(tái)下打招呼,然后又不緊不慢地調(diào)整立麥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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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苦著臉了,快看,輪到你的小情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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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心煩意亂,貝拉更懶得搭理這種玩笑,瞬間拉下臉,毫不客氣地甩給乃琳一記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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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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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珈樂也確實(shí)是她此番前來的目的,剛才乃琳說她是這里的管事的,那多半就是她把珈樂拐到這里來的,貝拉有些話得跟乃琳講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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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家只是來唱歌的,別把她往彎路上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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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笑而不語,只在唇前豎起手指。臺(tái)上響起了爵士音樂,珈樂用著甜美的聲線,唱著一首歡快的歌,每一次唱到達(dá)令,臺(tái)下就要激動(dòng)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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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的尾奏很長(zhǎng),珈樂享受著旋律和喝彩的同時(shí),對(duì)著臺(tái)下比了一個(gè)wink,好像是朝著這邊,像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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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干什么,只是聽歌,倒是你,下雨那天和人家那么親,我可一直在旁邊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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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那天我怎么了?哎呀,我跟你正經(jīng)說珈樂的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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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懶得跟這個(gè)鐵直女犟,聳聳肩打算認(rèn)輸,這個(gè)人連自己的事情都想不明白,還有心思操心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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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沒怎么樣。咱這是正經(jīng)地方,簽的是正經(jīng)合同,珈樂在這里好好的,還有師傅帶著,離當(dāng)歌手只是差一點(diǎn)時(shí)間,你就放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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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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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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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的社交面不怎么廣,和乃琳的聯(lián)系也不太緊密,但兩人做過室友,對(duì)彼此都知根知底,乃律師算是貝拉在枝江為數(shù)不多的信得過的朋友。貝拉主動(dòng)端起酒杯表示感謝,乃琳也舉杯回敬,碰過杯的約定,貝拉對(duì)珈樂的工作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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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在臺(tái)上邊唱邊聊,一連唱完幾首,從后臺(tái)徑自找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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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拉姐,乃琳,你們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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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來服務(wù)生,珈樂給自己點(diǎn)了一杯‘哈弗酷樂’,坐到了貝拉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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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把蘇打水換成雪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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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保養(yǎng),身材維護(hù),跟貝拉交流一下怎么保持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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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隨口就編了一些合情合理的場(chǎng)面話,貝拉跟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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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這個(gè)地方是不是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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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shí)不錯(cuò),你唱得也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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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地方和自己都得到貝拉的認(rèn)可,珈樂自然很高興。但貝拉表明上雖然笑著,但顯然心底還在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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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拉姐。時(shí)候不早了,平常你都該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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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反正明天休息,我等你下班,今晚找個(gè)賓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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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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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沒說話,喝著無酒精的雞尾酒,但眼神凌厲,把剛才挨得白眼如數(shù)奉還給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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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鎖壞了,今晚進(jìn)不去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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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我和拉姐不是那種關(guān)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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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放下杯子,聳聳肩,一臉無辜地看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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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啊,我又沒說話,你們解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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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時(shí)陷入尷尬,所幸珈樂的酒上來了,淡黃色的酒里盛滿氣泡,裝滿了一只細(xì)長(zhǎng)的平底杯,一只吸管穿過冰塊和檸檬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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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好不容易來了,我得陪著喝一杯,都還沒和你喝過酒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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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杯之后,貝拉把剩余不多的涼月一飲而盡,珈樂用吸管小酌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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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拉姐,我先回去了。開心一點(diǎn),剩下的酒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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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唱,珈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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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跑回臺(tái)上,貝拉拿起她的哈弗酷樂嘗了一口,就像檸檬汽水那樣濃郁的酸甜與豐富的氣泡,帶著些許辛辣的酒精,簡(jiǎn)單直白的沁入心肺。喝完之后,呼吸都帶著清寒,人也不由得變得暢快,由內(nèi)而外都是十分適合珈樂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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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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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慮要不要辭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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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沉默片刻,乃琳知道,這樣的話從貝拉的嘴里說出來,絕對(duì)不只是牢騷那么簡(jiǎn)單,于是抿了一口灰姑娘放下,換上一副正經(jīng)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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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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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好,再找別的工作試試看,不行就回家考公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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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這件事,歸根結(jié)底是生活與志向的選擇,人各有志,最終能給出答案的只有自己。但是乃琳覺得,疲憊,意氣,酒精,夜晚,在這些加持下,貝拉現(xiàn)在并不能妥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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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急吧,辭職可以等到月末,你也再好好考慮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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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干這么久,也不差這十天半個(gè)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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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倚靠在沙發(fā)上,肆意地舒展著身體,仰頭朝著天花板吐了一口濁氣,算是認(rèn)可了乃琳的緩兵之計(jì)。隨后端起哈弗酷樂開懷暢飲,一旦心情稍微釋懷,酒也跟著變得甘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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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這個(gè)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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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看著她松開襯衫領(lǐng)子的紐扣,翹起腿品酒,感嘆這個(gè)人還是那么直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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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音樂與酒精的影響下,時(shí)間過得飛快,珈樂唱完回來,有人不想當(dāng)電燈泡,看看手表,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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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撤了,灰姑娘要在十二點(diǎn)之前回家呢?!?/p>

與乃琳告別后,珈樂發(fā)現(xiàn)貝拉的心情已經(jīng)好多了。不知道貝拉經(jīng)歷了什么,或許知道了也幫不上什么忙,但她能振作起來就好。自己并不像她那樣能給出什么建議,只能陪著她找點(diǎn)開心的事情做,比如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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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我們走吧。你想吃點(diǎn)宵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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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間已經(jīng)超過了十二點(diǎn),但在沒合眼之前,這一天都不算結(jié)束,夜晚還長(zhǎng),只要愿意,還有大把的時(shí)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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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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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沒敢說自己其實(shí)連晚飯都還沒吃,本想就這么挺過今晚,但珈樂說出夜宵的時(shí)候,貝拉的胃里立馬有了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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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酒吧,就在外面的商業(yè)街,雖然是深更半夜,但是這里依然燈火通明,有許多店鋪都是24小時(shí)營(yíng)業(yè)。既然說是夜宵,不好吃得太豐盛,只是稍微填一下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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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領(lǐng)著貝拉走到她愛吃的一家小店,是夫妻經(jīng)營(yíng)的快餐店,貝拉看了一眼價(jià)位表里,樣式繁多,價(jià)格實(shí)惠,像是高中生放學(xué)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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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兩小碗餛飩,黃豆煎餅,要油條和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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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只是幫貝拉多要了一小碗餛飩,這算是必須要嘗一下的,貝拉又給自己點(diǎn)了一份腸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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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和珈樂一起坐到僅有的一張靠墻的長(zhǎng)版窄桌上,煎餅和腸粉都一人一半。餛飩很小一個(gè),帶著蝦皮和紫菜碎的湯很好喝,配上它好像什么都能變得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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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吃完飯,貝拉立刻就感到困意襲來,想要就近找一個(gè)賓館趕緊休息。但是貝拉又不想在小旅館將就,不光衛(wèi)生條件堪憂,而且那種癱軟的枕頭和床墊,能讓她第二天起不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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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今晚是出來放松心情,就還是從一而終,多花一點(diǎn)錢也無所謂。貝拉在手機(jī)上搜了一下,找到一家價(jià)位差不多的,預(yù)定好一個(gè)雙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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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枝江的秋夜里,對(duì)貝拉來說,是久違的體驗(yàn)。十月的江風(fēng)還很溫潤(rùn),向著醉醺的貝拉迎面而來,拂起她散開的長(zhǎng)發(fā),吹著她發(fā)燙的臉頰與昏沉的額頭,愜意悠然,閑適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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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道停滿了車,把她們擠到馬路邊,她們合在一起的身影在路燈下縮短又拉長(zhǎng),踩在柏油路上的每一個(gè)腳步聲都回蕩得很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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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一直都很喜歡這種走夜路的感覺,白天的城市高樓林立,繁忙嘈雜,完全找不到自己的身影;但夜晚,所有的霓光閃爍都只是星空一樣的背景,世界縮小到只有燈光之下,所見所聞都關(guān)乎自己,仿佛自己才是這個(gè)世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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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夜,她還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于是便不再滿足于走在平坦的馬路上。她張開雙臂,試圖在大理石路肩上保持平衡,遇到樹坑就繞上一圈,或者一躍而過。突然踩空一下,旁邊的手及時(shí)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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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的大廳里,所有的燈都還亮著,光滑的瓷磚倒映著人模糊的影子,她們?nèi)匀煌熘?,一起上了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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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掛上大衣,換上拖鞋,就聽見珈樂在衛(wèi)生間里驚呼,原來只是盛滿熱水的大浴缸里灑滿了玫瑰花瓣,貝拉也沒有泡過,但她不會(huì)跟珈樂一樣大呼小叫,雖然,她的心里也有一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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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睡前就是要洗澡的,兩人很快就裹著浴巾一起泡了進(jìn)去。三角形的浴缸本就是為了兩人設(shè)計(jì),水溫也剛剛好,這錢花得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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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的雙眼瞇著一條縫,雙頰還露出了酒窩,珈樂覺得她很像自己以前養(yǎng)的兔子,拿起一枚花瓣輕輕塞進(jìn)她的嘴唇,但貝拉卻毫無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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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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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突然驚醒,花瓣也隨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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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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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像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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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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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擦干身體,換上酒店的睡袍,躺到圓床上,堅(jiān)持到現(xiàn)在的貝拉早就開始眼皮打架,很快便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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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時(shí),貝拉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賓館里只有自己,還有床頭柜上珈樂買的包子。睡袍在睡覺時(shí)卷作一團(tuán),被子下的身體整個(gè)都裸著,昨天晚上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許久沒有那么開心過了。珈樂還留下一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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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換鎖了,回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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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門口,貝拉看到了家門上的新鎖,上面還貼著庫洛米和美樂蒂的貼紙。貝拉敲開門,珈樂就像在門后等待著,迅速打開了門,還遞過來新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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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家,以后開門再也不用那么麻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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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花錢換的?租房子還搭進(jìn)去一把鎖?。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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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驕傲的摸著新鎖,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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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時(shí)候我就把鎖卸下來帶走。我其實(shí)早就想把鎖換了,你也是能忍,將就了這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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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自己怎么就沒想到把鎖給換了,非要等到它壞掉的這天呢,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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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下定決心要辭職了。

但還沒等到月末,就先等來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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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每個(gè)人都有十足的經(jīng)驗(yàn)面對(duì)。接到要封控的消息后,貝拉和珈樂在前一天晚上去超市屯點(diǎn)物資。小小的超市已經(jīng)擠滿了人,老板忙碌地結(jié)賬,額頭已經(jīng)滲出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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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肉,菜,油,雞蛋,香腸,面包,方便面,還有好多飲料和零食,兩人各自拎著兩大袋東西回家,然后一起塞滿了冰箱和櫥柜。又點(diǎn)了一份韓式炸雞,作為在封控前的最后一次的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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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好笑,本該是最影響生活的一件事,卻讓她們找到了生活的感覺,不能出門好像并沒有那么困擾,就當(dāng)做是休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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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覺得這是一個(gè)特殊的日子,應(yīng)該做一件特殊的事情,她問貝拉想不想看電影。于是客廳的電視難得打開,珈樂連上筆記本,找了一部恐怖片。電影把珈樂嚇哭,珈樂把貝拉逗笑,結(jié)果是珈樂不敢自己睡覺,又睡在貝拉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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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準(zhǔn)備萬全,但還是有一件事猝不及防,次日清晨,樓下很早就響起了通知做核酸的喇叭,徹底斷了兩個(gè)人想要睡懶覺的念想,貝拉費(fèi)了好大的勁才把珈樂從床上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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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槊刻斓暮怂釞z測(cè),兩人有了同樣的作息,同居這么久的兩人,現(xiàn)在真正意義上的朝夕相處,吃住一起了。雖然不能唱歌,不能彈吉他,但珈樂還是希望這樣的日子久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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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在沙發(fā)上抱著電腦辦公,珈樂也給自己找到了一個(gè)地方,每天都背著吉他偷偷爬上天臺(tái)。沒有了演出,珈樂和向晚一起專心打磨歌曲,紙筆,一副耳機(jī),一把吉他,她們就能聊到充電寶的電量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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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最近遇上了瓶頸,她總覺這首歌還不夠好,問題是缺少了一點(diǎn)靈魂,但又說不上來應(yīng)該修改哪里。向晚想要聊點(diǎn)別的,正好珈樂也有些事情想問,向晚可能是最適合問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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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知道,向晚有一個(gè)女朋友,這不難看出來。酒吧的名字里,除了jelly,還有一個(gè)candy,而酒單里正好有一個(gè)糖果小姐。除此之外,向晚時(shí)不時(shí)就會(huì)收到電話,或者成堆的快遞,有一次是一對(duì)情侶拖鞋,一雙是向晚的,另一雙是尺碼非常小的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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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不知怎的,自己先笑了出來,即使是獨(dú)自在天臺(tái)上,要說出這件事還是有點(diǎn)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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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室友,就是那天來酒吧的那個(gè)。她對(duì)我很溫柔,人也很可靠,發(fā)呆的時(shí)候特別可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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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說你喜歡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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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問得很直白,珈樂吭哧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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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不太明白,應(yīng)該算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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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跟糖果小姐交往了好幾年,還是初次遇到這種情況,兩個(gè)人都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yàn),這才是最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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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你先想清楚啊。你確定你對(duì)她真的是那種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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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當(dāng)時(shí)辭職之后,她幫了我,給我提了點(diǎn)建議。那時(shí)候我們關(guān)系還不怎么熟,我淋雨了她會(huì)擔(dān)心我,我生病了她會(huì)照顧我。在一起睡覺的時(shí)候,我靠過去,她總是會(huì)抱住我。我們現(xiàn)在每天都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但有些時(shí)候,她又很冷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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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一口氣說了許多,但這些又能說明什么呢,特別是在兩個(gè)人不是異性的時(shí)候。感情本來就很復(fù)雜,誰能保證珈樂不是被酒吧的環(huán)境影響了呢?這樣的情況,到底是友情還是愛情就更難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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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小姐思索了一下自己和糖果小姐的感情經(jīng)歷,雖然自己大部分時(shí)間都在被動(dòng),但還是有些真實(shí)有用的建議送給珈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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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先不用考慮那么多。你和她現(xiàn)在在一起很開心,那就不要總是想著對(duì)方為你做了什么,到底喜不喜歡你。多想想自己能為她做什么,如果對(duì)方也愿意回應(yīng)的話,那彼此就會(huì)成為越來越重要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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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好像醍醐灌頂,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與其患得患失,不如多做一些讓她開心的事,享受和她住在一起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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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靈魂!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我想到點(diǎn)子了,今天先到這,我去改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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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驚呼一聲,說完立刻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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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留在天臺(tái)上,空無一人的街道,路燈也會(huì)按時(shí)亮起。剩下的這些時(shí)間,珈樂打算拿吉他練幾首歌,太陽隨著一句句歌聲西落,天邊出現(xiàn)了彩霞,晃到了珈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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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遮擋時(shí)發(fā)現(xiàn),夕陽的光暈美極了,珈樂想讓貝拉也看看,放下吉他想要拿出手機(jī)拍下來,但美景稍縱即逝,夕陽已經(jīng)落入了地平線。

貝拉在家線上辦公了幾天,因?yàn)槭秦?cái)務(wù),很早就聽到了公司要降薪的消息,這份工作就更沒有必要再繼續(xù)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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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末果斷地辭掉工作,突然就無事一身輕了,貝拉坐在沙發(fā)上無所適從。心中正在百感交集時(shí),珈樂端過來一杯水,幫她平淡地沖走了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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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的該歇歇了,就算解封后再找一個(gè)財(cái)務(wù)的工作也好,現(xiàn)在貝拉真的想好好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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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貝拉是個(gè)閑不住的人,不能去外面運(yùn)動(dòng),她就在屋內(nèi)鋪上墊子,重新練起了瑜伽。珈樂起初也有些興趣,但看到貝拉后來的幾個(gè)動(dòng)作之后,選擇對(duì)這項(xiàng)運(yùn)動(dòng)望而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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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舒暢的貝拉還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比如抽屜里應(yīng)該丟掉的舊東西,比如手機(jī)已經(jīng)上萬張的相冊(cè),比如筆記本的里許久沒打開過的文件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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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掃東西的時(shí)候,難免就會(huì)被某樣?xùn)|西吸引了注意力,貝拉把筆記本放到茶幾上,入神地看著屏幕。她看的是嘉然以前的演唱會(huì)錄像,小小的身體在唱跳時(shí),透漏著大大的能量,珈樂也好奇地坐下看,貝拉曾經(jīng)還有這種愛好,讓她感到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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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的偶像生涯是一場(chǎng)傳奇,飽受質(zhì)疑的出道,歷經(jīng)艱難的蛻變,再到后來的創(chuàng)造神話。即使已經(jīng)過去多年,當(dāng)年的故事貝拉仍然津津樂道,只可惜珈樂晚生了兩年,沒能經(jīng)歷這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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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xiàn)在的嘉然轉(zhuǎn)型成為偶像派歌手,仍在活動(dòng),幾年過去,她像一顆永不過期的糖,依然是那么青春靚麗,珈樂在音樂軟件里搜索嘉然,發(fā)現(xiàn)她還在出新歌,而且經(jīng)常開演唱會(huì),看了一下,就在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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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初好像就是為了這個(gè)才來枝江,不過就只去了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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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看著屏幕里的嘉然,內(nèi)心充滿了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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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的就是這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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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珈樂的關(guān)注點(diǎn)不在這里,聽著嘉然的歌,她總覺得詞曲的風(fēng)格十分熟悉。糖果小姐,粉色的小號(hào)拖鞋,枝江,給明星寫歌,一連串的線索讓珈樂想到了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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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她在天臺(tái)上問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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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姐,糖果小姐是不是就是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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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是怎么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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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本來也沒打算隱瞞,畢竟珈樂參與了寫歌,等到新歌發(fā)布的時(shí)候,她也會(hu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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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幫我們保密啊,無論是誰都不能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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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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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的歌也快要完成了,新的那句歌詞簡(jiǎn)直就是珈樂的心聲,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讓貝拉聽一下,也不知道如果她聽說這首歌自己也參與了制作,會(huì)作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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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yàn)楸C芎贤鞓番F(xiàn)在只能等待,等向晚打磨完成,等工作室編曲錄音,等嘉然的專輯和演唱會(huì)發(fā)布,等疫情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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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瑜伽和偶像之外,珈樂發(fā)現(xiàn)貝拉還有一項(xiàng)愛好,就是眺望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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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每晚都會(huì)站在陽臺(tái)前,或是搬著椅子坐著,就這么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夜空看上好久。起初珈樂以為她在想事情,不過貝拉的樣子不像在煩惱,終于有一天,珈樂忍不住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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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月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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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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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也向窗外望去,天上只有峨眉?xì)堅(jiān)?,在她的印象里,賞月都要等到月圓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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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還不圓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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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天天圓呢,過幾天就要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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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天上除了月亮沒有其他的東西,不是賞月還能干嘛呢。深秋的確是賞月的好時(shí)候,大多數(shù)時(shí)候,夜空都晴朗無云,月亮也明晃晃的。看來貝拉并不挑剔,又或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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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就是很喜歡月亮,還記得珈樂搬進(jìn)來那天,就是月圓之夜,但當(dāng)時(shí)的貝拉卻無心觀賞,她想趁著這次機(jī)會(huì)彌補(b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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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月有陰晴圓缺,月亮本該最圓的那一天,枝江剛好下起了雨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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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晚,貝拉做了一個(gè)夢(mèng)。珈樂被星探選中,從出租屋搬走了,留給她一個(gè)沒有鎖的房門。又剩下她一個(gè)人,孑然一身,再次做起了日復(fù)一日的,不喜歡的工作。天上的月亮破了一個(gè)洞,隨后支離破碎,漫天的碎片向她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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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醒之后,眼淚已經(jīng)順著眼瞼留到枕頭上。珈樂還在身邊睡得很安詳,貝拉有些分不清到底那一邊才是夢(mèng)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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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出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回到臥室,貝拉坐在床邊。許是身邊溫暖的依靠不見了,睡夢(mèng)中的珈樂向著這邊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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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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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替她掖好被子,走到窗邊,窗外的雨雪已經(jīng)停下,留在天上的是被烏云籠罩的月亮。

這輪朦朧的月亮在質(zhì)問貝拉,珈樂可以這樣一直依靠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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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還年輕,可以無拘無束地追逐夢(mèng)想,可以滿懷期待地相信未來,她有退路、有天賦、有機(jī)遇,或許真的能走得很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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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每個(gè)人都能有這樣的條件,貝拉已經(jīng)感到有些體力不支了,正在漸漸接受自己的平凡。自己還會(huì)在這里住多久?珈樂還會(huì)在這里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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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個(gè)人搬走,拋去室友這層身份,她們的關(guān)系還會(huì)像現(xiàn)在這樣嗎?也許不僅是室友那么簡(jiǎn)單,但可能也僅僅是室友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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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夜過后,月型日漸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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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同住一個(gè)屋檐下的珈樂能清晰地發(fā)現(xiàn),自從雨夾雪那天,貝拉的情緒一直不太對(duì)勁。她知道貝拉的性格,她不愿意與人傾訴這些,仿佛永遠(yuǎn)不會(huì)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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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珈樂想到了一件能為她做的事情,她在網(wǎng)上訂了電磁爐,還有好多食材,貝拉喜歡吃火鍋,她也有點(diǎn)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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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百塊錢,對(duì)珈樂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但這錢應(yīng)該花得很值得,借著這個(gè)機(jī)會(huì),她有些話想要對(duì)貝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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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在鴛鴦鍋里倒?jié)M兩鍋水,放好鍋底,按下按鈕。她與貝拉面對(duì)面坐著,掀開鍋蓋,一時(shí)水汽蒸騰,遮擋住了對(duì)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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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還有一瓶壓箱底的葡萄酒,是以前在超市抽獎(jiǎng)中的,兩個(gè)人沒有高腳杯,反正也不是什么好酒,干脆倒在水杯里,既甜又苦,酸中帶澀,好像和火鍋不是很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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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提起了嘉然,問貝拉知不知道,她要出新單曲了,疫情也快要結(jié)束,到時(shí)候她會(huì)在枝江開演唱會(huì)。沒想到珈樂會(huì)跟自己聊這個(gè),那天雖然小小懷念了一下,但貝拉其實(shí)已經(jīng)好久沒有關(guān)注過嘉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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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還是大學(xué)生的時(shí)候,嘉然就是偶像,貝拉工作又辭職,嘉然還是偶像。還記得當(dāng)初吸引她的,就是堅(jiān)持夢(mèng)想,永不放棄這一賣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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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偶像應(yīng)該挺累的吧,被人整天盯著,連戀愛都不能談,這么辛苦孤獨(dú)的工作,也不知道這么些年她是怎么堅(jiān)持下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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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想說,嘉然其實(shí)在和自己的老板談戀愛,她不僅并不孤單,還有一個(gè)溫暖的歸宿,向晚守著她們的酒吧和家,寫出一首首歌送給她。但可惜因?yàn)楸C芎贤?,珈樂暫時(shí)還不能說,她只是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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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樵谧鱿矚g的事情吧,我覺得。如果付出的努力都值得,就不會(huì)覺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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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點(diǎn)了點(diǎn)頭,珈樂說得好有道理,自己就沒辦法這樣想。她沒有看錯(cuò),珈樂身上真的有那種偶像的特質(zhì),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之間,會(huì)像月亮一樣散發(fā)出皎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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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是太好的時(shí)機(jī),珈樂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口,她覺得貝拉最近的郁郁不樂,可能是由于找新工作不太順利,就像前陣子的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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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打算,等到疫情結(jié)束之后,邀請(qǐng)貝拉一起去看嘉然的演唱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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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兩個(gè)都在等待著疫情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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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因?yàn)橐咔橥七t的演唱會(huì)再次確定了時(shí)間,珈樂盯著時(shí)間,搶到了兩張票,打算回家給貝拉一個(gè)驚喜,她一定不會(huì)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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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晚上回到家,珈樂發(fā)現(xiàn)屋里的燈亮著,把桌上的那枚鑰匙照得晃眼,鑰匙下還留有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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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我走了,抱歉沒有提前跟你說
不用擔(dān)心我,我不是一時(shí)沖動(dòng),是這段時(shí)間真的已經(jīng)想好了,在枝江待得夠久了,現(xiàn)在覺得還是回家更適合我
其實(shí)在你搬進(jìn)來的那天,我就在考慮要不要辭職,還有要不要離開枝江,現(xiàn)在,我終于能下定決心了
和你住在一起的這段時(shí)間,我非常開心,如果不是有你,我恐怕不會(huì)有這么棒的經(jīng)歷,特別是鎖壞了的那一天,謝謝你
一直沒和你說過,我非常相信,也非常期待,你能成為真正的歌手,一定要加油,不要輕易放棄,但是累了的時(shí)候一定要好好休息
一個(gè)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要好好吃飯,天冷多穿點(diǎn)衣服,多跟家里打電話,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乃琳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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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圓珠筆快沒油了,貝拉的筆跡越來越淡,珈樂把信對(duì)到燈下,看清了下面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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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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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后面什么也沒有寫,貝拉為了讓筆再堅(jiān)持一下,在旁邊劃拉幾下,只留下了一團(tuán)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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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貝拉留
讀完信的珈樂癱坐在椅子上,她毫無防備,腦中只有一片空白。怎么會(huì)這樣?為什么突然說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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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試了一下,果然已經(jīng)聯(lián)系不上貝拉了。她憤懣地趴在桌子上,度過了這個(gè)夜晚。

盡管只有一個(gè)人,珈樂還是去了演唱會(huì),她盡力讓自己投入其中,但熱烈的現(xiàn)場(chǎng)始終沒能帶動(dòng)她。
聽到了向晚為嘉然寫的新歌,聽到了屬于她和貝拉的那句歌詞。每一首歌,每一支舞,她本想與貝拉一起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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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的演唱會(huì)上,會(huì)征集粉絲的許愿投稿,這是糖果小姐的保留環(huán)節(jié)。征集上來的小作文,會(huì)在現(xiàn)場(chǎng)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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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來了,不掃白不掃,珈樂環(huán)視了一圈,體育館里的人數(shù)以千計(jì),如果算上提前準(zhǔn)備好的,怎么也輪不到她,本來應(yīng)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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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輸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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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我還有話想對(duì)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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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拿著話筒回身看,對(duì)著觀眾席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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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愿望還是比較容易實(shí)現(xiàn)的嘛,你愿意在這里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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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場(chǎng)立刻響起了激烈的掌聲,珈樂頭腦一熱,站起身來,工作人員立刻過來給她遞上麥克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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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珈樂的工作是在人前唱歌,但還是初次在上千人面前拿起麥克風(fēng),說不定也可能是人生中唯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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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這里說的話,貝拉還會(huì)聽見嗎?還能讓她回來嗎?如果自己早一些把話說出來,貝拉是不是就不會(hu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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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這可能就是珈樂最后一次說出來的機(jī)會(huì)了。意識(shí)到了這一點(diǎn),珈樂的眼淚莫名其妙地就流了下來,聲音一時(shí)哽噎,整個(gè)場(chǎng)館都回蕩著自己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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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干眼淚,反復(fù)深呼吸,平復(fù)好自己的情緒,珈樂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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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你可能不知道,當(dāng)我踏出車站,第一次看到枝江的時(shí)候,心里有多么慌張,辭職那時(shí)也是,每一晚我都在害怕,我是不是就這么失敗了。如果不是剛好遇見你,我肯定堅(jiān)持不到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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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淚水再次打斷了珈樂,嘉然帶領(lǐng)每個(gè)人再次為她送上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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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自己怎么想,在我的心里,你是獨(dú)一無二的。你是這個(gè)世界上最好的室友,和你住在一起真的很開心。你回到家里也要照顧好自己,希望你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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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好想說,希望你能回來,但是她不希望給貝拉添麻煩,這是貝拉教給她的。如果珈樂從她那里學(xué)會(huì)了什么,那么這次相遇的意義就不止分別,也會(huì)證明她們的相遇不是幻夢(mèng)一場(c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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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貝拉能聽到你的話,祝你也能幸福?!?/p>
接受失去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珈樂希望時(shí)間能起一些作用。
酒吧里有位客人抱怨,珈樂是不是被向晚帶壞了,最近的選歌怎么都這么傷感,向晚聽了不以為意,都是你們的錯(cuò)覺,而且她也不是一直唱傷感的歌的好吧。珈樂倒是很過意不去,特地又多唱了幾首大家愛聽的,才下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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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口的樓梯上坐著一個(gè)姑娘,身邊帶著一個(gè)行李箱,頭上帶著火紅色的發(fā)箍,像是一個(gè)出來找房子的畢業(yè)生。樓道里的聲控?zé)魟偤脺绲?,珈樂迅速跺了一腳,她看到了自己,又立刻挪開了臉,縮在角落里一聲不吭,像只小兔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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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一步步走上前,然后撲上去抱住了她,任她在懷里怎樣掙扎,珈樂都不肯松手。直到把她的外套捂熱,珈樂才放開手,真的是貝拉回來了,不是自己的錯(cuò)覺,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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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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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答應(yīng)了一聲,撿起被珈樂撞掉的書,珈樂看到她手上的書,白皮綠字,上面寫著瑜伽教練,貝拉立馬把它藏在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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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能住進(jìn)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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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了,等著你分擔(dān)房租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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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打開門,貝拉提著行李箱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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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班怎么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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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唱了幾首,就今天一天。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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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在唱歌,不想打擾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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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如同臨陣磨槍,開始搶救有些凌亂的餐桌和茶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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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知道回來啊,電話也不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想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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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突然發(fā)現(xiàn),在她眼里頂天立地的貝拉,此刻竟然哭了,只是承認(rèn)兩人的關(guān)系很要好而已,有那么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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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話呀,你想我了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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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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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在離開枝江前,想著最后一次再看一場(chǎng)嘉然的演唱會(huì),也就是說,珈樂那天的話,她全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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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回家的路上,反復(fù)品味珈樂的那句‘祝你幸福’,思考自己怎樣到底才算幸福。大城市的生活固然壓抑苦悶,但仍然有它的好處,比如能看演唱會(huì),能有機(jī)會(huì)實(shí)現(xiàn)理想,能遇到家鄉(xiāng)相隔千里卻又志同道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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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回到家待了幾天,發(fā)現(xiàn)自己尚還不能逃離枝江,那里還有一個(gè)人在等她,貝拉也給自己新找了一條路,打算陪著珈樂一起再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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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拉起貝拉的手,帶著她來到頂樓,不由分說地爬上天臺(tái),因?yàn)樗袠訓(xùn)|西想給貝拉看。貝拉也爬了上去,寒風(fēng)呼嘯,抬頭竟是久違的一片星空,而且有一顆星星特別的亮,像月亮一樣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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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過了,那顆是天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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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這么多星星,枝江的夜里不是只有月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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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yàn)榈搅送砬?,也許是因?yàn)樘鞖馇缋剩苍S是因?yàn)樵谔炫_(tá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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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有星星,是人們都看不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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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珈樂深夜失眠,孤零零地上來彈吉他,她也不會(huì)發(fā)現(xiàn)這里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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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想把星空拍下來,發(fā)現(xiàn)珈樂已經(jīng)湊了過來,緊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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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其實(shí)也是星星,只是因?yàn)樗湍愕木嚯x很近,所以才那么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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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抱緊了貝拉,彼此的臉近在咫尺,貝拉果然在對(duì)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星月般的光芒,其實(shí)貝拉的眼中也同樣帶著這種光芒。畢竟,這道眼前人才能看到的星光,就是貝拉與珈樂互贈(zèng)對(duì)方的愛與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