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先是血跡，在門口的地毯邊匯聚一團，悄悄地在其背面扎根，又從下自上把彩色的絨毛抹上幾片暗紅。順著血跡，是一個被打翻了的垃圾桶，一些廢紙團滾出一段距離，撒在地上到處都是。有幾個紙團停在了椅子下面，這里的血跡又是一攤；這把椅子很是破舊，看樣子有些年頭了。和椅子一樣年齡的是那張桌子，原木制的，附帶兩個小抽屜，但抽屜的鎖都生了銹，沒法用了。桌子上擺著一個筆筒，里面還剩著幾支筆；一些稿紙胡亂的放在桌面上，像是有人粗暴地翻動過。最上面那張稿紙已經(jīng)被人使用了一半，另一半被一個血手印占據(jù)了。而手印的主人，再也沒有機會把他未完成的作品畫上句號。

? ? ? ?“真是夠亂的?！眰商匠榱丝跓?，拿起那張稿紙看著。

? ? ? ?“他寫的什么？”助手問道。

? ? ? ?偵探皺著眉頭，“像是篇小說?！?/p>

? ? ? ?“這和他被殺害有直接關(guān)系嗎？”

? ? ? ?“現(xiàn)在還不好說?！眰商秸f，“不過確實有傳言，很多讀者都因為死者的過度宣傳買了他的書，到手之后發(fā)現(xiàn)連用它擦屁股都嫌不舒服，恰巧他賣的書又很貴，所以不少人對他都帶有怨氣?！?/p>

? ? ? ?“可……可他是……”助手往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公寓樓統(tǒng)一的大門上，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

? ? ? ?“被一個手持槍支破門而入的男人槍殺。是啊，問題就出在這兒?！?/p>

? ? ? ?助手回到客廳，站在沙發(fā)邊上看著門上的洞。門外的樓道透過洞口可以直接看到，大小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彎腰從中穿過。

? ? ? ?他搖搖頭，“沒有道理的事情。不會有人因為小說太爛就沖到別人家里把他斃了的。”

? ? ? ?“沒錯?！眰商椒畔赂寮?，“這樣的動機說不過去?！?/p>

? ? ? ?偵探蹲下來，檢查有沒有漏下的腳印。助手仍站在原地，思考著可能性。

? ? ? ?“死者沒有別的仇家嗎？”

? ? ? ?“仇家？他連門都不出?！眰商秸酒鹕?。

? ? ? ?“是嗎？為什么？”

? ? ? ?“有誰會冒著蔬菜壞掉的風(fēng)險一次購買一星期的量嗎？”偵探指了指墻角的一兜綠色蔬菜，部分菜葉因為天氣太熱已經(jīng)蔫了下去。

? ? ? ?“而且他還沒有足夠的錢買一臺冰箱?！眰商窖a充道。

? ? ? ?“鄰里關(guān)系不好……也是有可能的?！?/p>

? ? ? ?“剛才我們上樓，有不止三家人聽到動靜開門看看是誰。有的人甚至連胸前的白花都沒摘，說明這個獨居的可憐人的葬禮都是鄰居們給辦的?！?/p>

? ? ? ?偵探又從房間里拿起一些東西，“這個花瓶，和昨天我們在樓下的胖太太家里看到的是一個款式；這頂帽子，是今年春天的最新款式——他自己可不舍得買這個；還有那個相片，相框和水印都是樓上的老攝影師的店里頭的東西。鄰里關(guān)系不好的人可不會這么受照顧?！?/p>

? ? ? ?助手被說服了，“說得對……可是，除此之外，還會有誰做出這樣的事呢？”

? ? ? ?偵探聳聳肩，線索固然有不少，但每條都像老城區(qū)的死胡同，斷在半截上。

? ? ? ?“這樣的情況是第幾次了？”他突然問道。

? ? ? ?“什么？”

? ? ? ?“我是說，”偵探說，“就像現(xiàn)在這樣，棘手到警察們無能為力，線索一大堆卻全是廢品，兇手就像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我們之前都是怎么辦來著？”

? ? ? ?“我不知道。”助手說，“不過事情總會水到渠成吧。”

? ? ? ?偵探又把那些手稿拿起來，這次他讀的更認(rèn)真了些。

? ? ? ?“他寫到主角完成了他的任務(wù)后決定去釣魚，”偵探皺著眉頭，“然后掉進(jìn)了河里……嘿，你猜如果他把這篇小說寫完，主角會怎么樣？”

? ? ? ?“嗯？可能之后的故事會與這條河有關(guān)吧?！?/p>

? ? ? ?“不，不?！眰商綋u著手指，“主角會被淹死?！?/p>

? ? ? ?一陣沉默，助手努力地設(shè)想著那個作品的樣子。

? ? ? ?“可，這，啊？”他難以置信地說，“就這樣而已？”

? ? ? ?“是的。在他以往的作品里，意外通常充當(dāng)最后的反派角色，讓所有人——也許除了他自己——都覺得不爽?！?/p>

? ? ? ?“可為什么要這樣寫？”助手還是不理解，“這太牽強了?！?/p>

? ? ? ?偵探把手稿放了回去，“他的觀念就是，藝術(shù)作品里也可能會出現(xiàn)連作者都不會刻意安排的意外，并且他親自這么做很多次了。”

? ? ? ?“怪不得人們會覺得他是一個蹩腳作家?！敝秩粲兴嫉卣f，“可是，雖然這種意外出乎所有人都意料，可它不也是作者安排進(jìn)去的嗎？難不成他就讓故事這么結(jié)束——就像一條斷頭路？”

? ? ? ?“是的?！眰商浇o出了最直接的回答。

? ? ? ?“不可理喻。”助手說。

? ? ? ?大門被踹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端著一把獵槍闖了進(jìn)來。

? ? ? ?偵探猛地回過頭，朝著助手大喊一聲：

? ? ? ?“趴下！”

? ? ? ?可是已經(jīng)晚了。陌生男人對著助手就是一槍，然后轉(zhuǎn)過身，同樣向著偵探扣下扳機。

? ? ? ?砰！砰！

? ? ? ?意外就是這樣發(fā)生的。

?遲疑不決時，讓一個男人手持槍支破門而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雷蒙德·錢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