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翻譯)鈦之道

“為戰(zhàn)者,若無敵手,則勝利無可得之。你接受這條真理嗎,火戰(zhàn)士?”
“是的,銨尊者,”我點點頭,回答道。當這位以太繞著我行走時,我垂下目光,注視著他的長袍的在地上拖行蹤跡。
“火戰(zhàn)士,乃是上上善道的工具。只有那些違抗善道之人,才是火戰(zhàn)士之敵?!?/p>
“這是第二條真理,銨尊者。”
以太停下腳步,注視著我。
“然而你,卡爾’瓦,你卻找尋了你自己的敵人。它們傷害了你,你便奪取了他們的性命?!?/p>
“我行了榮譽之事,我所屠戮的正是違抗善道之人。”我申辯到。
“你是為復仇而行殺戮,”以太說到?!澳惚臼巧仙仙频赖膶氋F工具,卻幾乎因自私自利之舉而喪命?!?/p>
我繃緊了身體,等待著來自銨尊者榮譽之刃的冰冷一擊。我罪有應得。
“但是,”他說到,“只要這種行為符合整體的需要,它就并不可恥。”
他頓了頓,若有所思。
“但現(xiàn)在又怎么辦呢,火戰(zhàn)士?你的敵人已死,你的勝利也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p>
我想說些什么,卻張口結舌。
“就像我一開始告訴你的真理那樣,上上善道便是你的救贖之法,”以太繼續(xù)說到?!吧频乐當成醵啵枴?,我要你與之為戰(zhàn)?!?/p>
“善道燃烈火,”我說到,“烈火塑利刃,利刃博勝利?!蔽译p手合十,用其抵住頭顱,以示敬意。“敢問銨尊者要我面對何種強敵?”
“時間,卡爾’瓦。你必須幫助我們擊敗時間。”
我從Kass’Kor飛船上執(zhí)行了空降任務,我向下墜落,奔向勝利,也奔向死亡。
在我頭頂處,虎鯨空降艇被推進器推回到平流層,消失在了視野中。而在我腳下,塵云夾雜著戰(zhàn)爭碎屑涌來,包裹住了我。
“檢查武器備戰(zhàn)情況?!?/p>
通訊器中傳來沙司’艾的聲音,他的話語中燃燒著一股焦慮感。我確信自己就是讓他產(chǎn)生這種情緒的根源。我聽見瓦思’拉確認了他的狀況。
“武器已做好射擊準備?!?/p>
與他不同,我是這支小隊中的新人,而且并未與沙司’艾義結金蘭。我會保留著自己與奧爾’沙拉和薩斯'拉的誓約,直到戰(zhàn)死為止。這是他們應得的,也是塔里瑟拉誓言的要求。
“與子同袍,生死與共。”我說到。
當彎曲活動右臂時,我念出誓詞,集中起精神。我的戰(zhàn)斗服對于射擊速度指令做出了回應,脈沖速射炮的炮管們旋轉起來——這件渴望復仇的武器被安裝在戰(zhàn)斗服上,就像臂甲一樣。我的顯示器上流過一連串的圖符,表明了彈藥和(炮管)溫度狀況。
我又握緊了左拳,左臂使用的融合爆裂炮發(fā)出一陣嗡嗡聲,表明已完全充能。
操作危機戰(zhàn)斗服的感覺是奇異的。我使用著能將巖石化為沙礫的武器,卻無法感受到其合金外殼的冰冷感,也感覺不到能量艙的溫熱顫抖。
顯示器上閃爍起了另一個圖符,表明我的噴火器已加注燃料且運行正常。我無法感覺到它的重量。這間武器被扛在我的肩膀上,戰(zhàn)斗服承受著它。我在此刻才意識到成為沙司’烏是怎樣的感覺——就是像我這樣存活,像我這樣殺戮。對于燃燒在胸中的烈火,你要無動于衷。
此時此刻,我懷念起了自己那桿脈沖步槍的重量。
我關停了戰(zhàn)斗服的內(nèi)置平衡儀,繃緊身體一動不動,以此應付快速下降的過程。我閉上雙眼,沐浴著如洪水般涌來的腎上腺素。我就如同熊熊燃燒著的彗星那般,正在落到鈦帝國之敵們的頭上。
“卡爾’瓦,確認備戰(zhàn)狀況?!?/p>
沙司’艾的聲音把我喚回到當下。我重啟啟動了戰(zhàn)斗服的平衡儀。
“已做好準備?!?/p>
等擺脫了包裹著我們的塵云之后,我第一次看到了地面。在一片茫茫綠原上,我們的研究中心只是一點灰色的污漬。它周圍空地上堆滿了尸體與燒焦的載具空殼
這座復合體的護墻之后閃著脈沖步槍開火的光焰。
“我們應當留神,不要阻擋了守軍的視線?!?/p>
當瓦思’拉發(fā)言時,我的顯示屏上滾過一系列備用部署地點
“那些火戰(zhàn)士駐軍活不到我們著陸,”沙司’艾說到,“保持下降姿勢。”
我再次看向復合體的護墻,這次看到的武器閃光更稀少了。沙司’艾說對了,向著復合體蜂擁而去的綠色怪物無窮無盡。那些火戰(zhàn)士們只剩片刻的存活時間。我面前顯示屏上的信息更新了——沙司’艾標記了跟在我們身后下降的穿梭機。
“土族民們需要5萊’考(機仆:rai’kor,鈦星人時間單位。)以轉移原型機?!彼f到。
“以上上善道之名,我們將會為他們提供足夠的時間?!?/p>
在戰(zhàn)斗中,5萊’考就像一生那樣漫長,因為戰(zhàn)場上的每個片刻都是用鮮血贏來的。我望向院墻,看著最后一縷脈沖光焰的痕跡漸漸熄滅。
從生到死的時間,這就是我們僅有的寶貴祝福。
我啟動了戰(zhàn)斗服的噴射背包,減緩下落速度。我點燃助推器,喊了聲“清空降落場”,戰(zhàn)術顯示屏上便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瞄準圖符。
“吾等乃是烈火。唯有死亡方可寂滅吾之盛焰?!?/p>
當戰(zhàn)斗服擊中地面時,我咬緊牙關,抵御著想象中的沖擊力。戰(zhàn)斗服發(fā)出嘶嘶聲與噼啪聲,腿部液壓裝置收緊以吸收沖擊,鉗狀足部壓碎了腳下這片墳場中的石塊。
“為了上上善道!”我吼道。
敵人無處不在,這些綠色怪物身形壯碩,肌腱如同我的手臂那樣粗壯,血紅的雙眼從眼窩中突出。離我最近的那只大張開嘴,它發(fā)出的野獸般憤吼預示著我的死亡。那東西露出泛黃的長牙,舉起一把生銹的砍刀,向我沖過來。
我開火射擊,殺死了那只歐克獸人——脈沖速射炮射出的能量射彈撕碎了它。其他獸人則旋即興奮起來,同伴的死讓他們從恍惚茫然中恢復起了野蠻的活力。他們分散成大小不一的團體,我則用武器撕碎著他們的軀體。
綠潮變得稀薄,但我毫無喘息之機。兩只身形巨大的惡獸從缺口處大步走入,它們比其他獸人都要高大。它們將厚重的金屬板螺固在肌肉上,這層金屬與它們的皮膚緊密貼合,形成近似于甲胄的隨意造物。
當它們的臨時拼湊戰(zhàn)甲擋住我的射擊時,我感到一絲沮喪。兩只獸人惡意地咧嘴一笑,邁著沉重的步伐向我奔來。它們不斷向我接近,固定在手臂上的武器噼啪作響,散發(fā)出熾熱的能量。我穩(wěn)穩(wěn)地站在陣地上。它們得意地太早了。
那兩只怪物消失了——融合武器釋放出的雙重爆炸讓它們化為灰燼,現(xiàn)在輪到我咧嘴發(fā)笑了。獸人們停頓了片刻——融合炮的射擊沸騰了空氣中的水分,其留下的嘶嘶作響尾跡驚呆了它們。
同胞的死亡取悅了獸人,它們爆發(fā)出一陣殘忍的大笑,同時向我發(fā)起了沖鋒。它們揮舞著利刃,排山倒海般沖來,地面隨著它們的步伐而顫抖,我能感覺到戰(zhàn)斗服足部的反應關節(jié)進行調(diào)整。但我仍未感覺到冰冷的恐懼?,F(xiàn)在,獸人們太過渴望殺戮,也在瘋狂的喧鬧擠得過于緊湊,這正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刻。
我的噴火器咆哮起來,流動的火焰淹沒了獸人,令它們痛苦死去。戰(zhàn)斗服的密閉環(huán)境讓我聞不到獸人皮肉被燒焦的臭氣,這真是一種仁慈;融化的皮肉黏漿從它們的骨頭上流淌而下。
但盡管面對著如此恐怖的場景,獸人們也仍在涌來。在獸性頑固的驅(qū)使下,它們以不懈的活力逼向我。
“瑪 瓦’拉!”我咒罵著,后退了一步,用身上的所有武器開火射擊。
獸人們迎面沖向能量射彈、火焰和熱能束所構成的密集齊射,鮮血都噴濺到了我的戰(zhàn)斗服上。它們死個不停,但我只是在徒勞。我并未獲勝,而是一再后退,手中火炮回響聲聲,我卻不斷失去陣地。我的彈藥計數(shù)飛快下降,其消耗速度遠比任務倒計時速度快得多。
4萊’考,這時間仍舊漫長。
我又是孤身一人了。沙司’艾和瓦思’拉都已戰(zhàn)死,在我的顯示屏上,他們的身份識別圖符已經(jīng)黯淡了。然而,我體會到的并非冰冷的悲傷或強烈的復仇欲望,而是灰暗的挫敗感。他們犧牲了,卻幾乎沒有爭取到任何時間。
3萊’考。
任務倒計時上的數(shù)字在閃爍。我撤退到了主防爆門前,用戰(zhàn)斗服的機體擋住道路,阻止獸人們進入研究所。一只大塊頭的野獸從獸群中撞開一條路,向我逼近。
我開火射擊。
盡管受了傷,但那只獸人仍在猛沖,撞向了我。我摔倒在地,它則踩在了我身上,臉孔隨著一聲扭曲的咆哮而起了褶皺。當它揮起手中粗陋的武器,從戰(zhàn)斗服上砍下大塊的裝甲碎片時,我的顯示屏上布滿了警告圖符。我開火射擊,只希望戰(zhàn)斗服的隔熱護盾依舊完整。
我們二人全都接受了火焰的洗禮,獸人被燒成了粘稠的一團,一滴一滴地從我身上淌下。
我在槍林彈雨中站起身來,抬起武器開火還擊,用噴火器掃射著綠皮獸群。又有三只獸人死于烈焰,之后我的武器便被一柄沉重的利刃砍斷。我轉身閃躲,用融合爆裂炮轟向襲擊者的腦袋。它橫死當場。
我再次開火射擊,殺死了另外幾只向我緩慢走來的裝甲巨獸。我耗盡了彈藥,但已經(jīng)無所謂了。當另一陣猛烈槍炮齊射擊中戰(zhàn)斗服時,我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在一陣嘶嘶的哀鳴聲中,戰(zhàn)斗服被獸人的子彈撕裂了,動力核心也被擊穿,我仰面倒地。
疼痛感貫穿了我全身上下,鮮血從我的腹部噴涌而出,頃刻之間,我的身體變得麻木潮濕。
當一只獸人抬起靴子踩住我的胸口時,我努力保持著清醒。它得意洋洋,用一只拳頭敲擊著自己的胸膛,并倒持著自己的匕首。當它準備用利刃刺穿我時,我瞥了一眼任務倒計時。
2萊’考。
這個數(shù)字在我心中扭曲著,宛如最殘酷的嘲諷。
我失敗了。獸人們將會攻破基地,并掠奪鈦帝國的科技。我閉上雙眼,等待著痛苦的到來——這標志著我人生旅程的重點。
脈沖槍那令人熟悉的開火聲令我睜開了雙眼。我抬起頭,看見那只獸人顫抖著倒下,它身上布滿彈孔。一名火戰(zhàn)士孤身一人,站在我的左側,他的一只手臂失去了手肘以下的部分,便將自己的步槍架到一具獸人尸體上,繼續(xù)開火。他眼中燃燒著怒火,那是我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失去的東西。我啟動了彈出程序,戰(zhàn)斗服的駕駛艙打開了。
我從束縛器上掙脫出來,向那名火戰(zhàn)士爬去,注視著他眼中的怒火。我將死亡忘到腦后,用雙手扒住地面,痛苦地拖行著自己。
腰帶上的計時器又響了一聲,我鼓足力氣加快前進。
當我爬到他身邊時,那名火戰(zhàn)士已經(jīng)犧牲。我趴到他的尸體上,支撐起自己,并端起了他的步槍。當我用下巴靠住槍托時,那種熟悉的感覺令我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我是卡爾’瓦,上上善道的勇士,我將胸懷先烈與后繼者們的怒火,行殺戮之事。我開火射擊,將一只獸人的腦袋炸碎。獸人一只一只地倒在我面前,我在喘息之間更換了能量匣,再次開火。
土族民們只需要片刻的時間。我將手伸到那名火戰(zhàn)士的尸體下,去拿另一個能量匣,并且——
我感覺到了疼痛,而且此刻我正懸在空中——某只獸人用利刃挑起了我虛弱無力的身體。它拖拽著我,讓我靠近它的臉孔,朝我咧嘴冷笑。我也回了它一個微笑。
穿梭機的引擎響起了轟鳴聲,它蓋過了這只獸人隆隆的大笑聲,也蓋過了圍在我周圍的獸群的喧鬧聲。
勝利。以上上善道之名,我最后一次知曉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