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人群散去，特蕾西婭正要走，德古拉攔住了她。

????他收斂之前優(yōu)雅到輕佻的笑容，莊重行禮：“殿下，麥爾斯素來以諸侯領袖自居，一旦這次拿了戰(zhàn)果，恐怕會更不可一世，還要請您當心啊。”

????特蕾西婭看著他誠懇的眼睛，輕輕笑了笑?！爸x謝您的提醒，伯爵。我自會處置。您先回去準備戰(zhàn)事吧，之后的計劃，還多有賴伯爵助力?！?/p>

????兩人眼含深意，德古拉再次施了一禮，離開了。

? ? 沉默。

? ? 沉默逐漸成為習慣。

? ? 當人越發(fā)現(xiàn)實，許多話題失去意義。當人過于理性，許多言辭找不到動機。

? ? “德古拉走了，去準備戰(zhàn)事?！鼻謇涞穆曇簟?/p>

? ? “前提是鎮(zhèn)南關諸侯配合他，以及北方的事順利。”平淡的聲音。

? ? “所以你才激麥爾斯打無意義的仗，徹底掌握諸侯?！惴判淖屗凸ト?？不早做準備，到時只會得到殘破的部隊，即使是你也要付出很大傷亡。”

? ? “羅斯是我們的人。”

? ? 沉默。

? ? “原來我已經(jīng)是需要保密的對象?！?/p>

? ? “不是的，凱爾希，只是你要忙的事已經(jīng)很多，我們一時沒有告訴你。還是先講講剛收到的情報吧，你來給博士介紹一下，好嗎？”溫柔的聲音。

? ? “……特雷西斯的主力共十萬人，分為四部分，按行進先后，分別是穆勒侯爵的兩萬傭兵臨時部隊，雷曼中將率領的三萬偽王精銳，舒爾茨公爵的三萬諸侯聯(lián)軍，朗格少將的兩萬王庭衛(wèi)隊。情報上看，他們的行進路線單純沿霍倫海姆中線，完全符合預案的特征?！鼻謇涞穆曇粽Z調(diào)不變。

? ? “那么我們依照預案行動。攻破爍銀關后，我們就整編諸侯軍隊，缺額用新兵補齊，根據(jù)實力編為聯(lián)一軍和聯(lián)二軍。聯(lián)一軍趕往索姆防線，以五百直一軍為核心重編訓練；聯(lián)二軍發(fā)往馭龍關同樣混編。兩支聯(lián)軍都急需訓練加強戰(zhàn)斗力。奪取爍銀關后，兩千直二軍分散喬裝滲入霍倫海姆，與事先潛伏的兩千直二軍匯合聽命。剩余的直一軍，一千五百人留守爍銀關和約登谷，一千五百人跟我行動。博士，沒問題吧？”溫柔的聲音此刻堅定地說。

? ? 暫時安靜。三個聲音達成共識。

? ? “你不告訴諸侯西路的防御計劃嗎？他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這支偷襲力量?！鼻謇涞穆曇?。

? ? “不。告訴他們并不會使他們更安心，因為他們不會相信一百人可以遏制住一萬人，就像你也不相信一樣?！逼降穆曇簟?/p>

? ? “我的確不相信。想要真正的以一敵百，唯有用淋漓的生命做鮮活的祭品，否則即使是你也無法施展神跡?！?/p>

? ? “這是最好的方法?！?/p>

? ? 沉默。

? ? “我去檢查車輛和物資?！鼻謇涞穆曇舭橹_步聲。

? ? “凱爾希，”平淡的聲音仍然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我希望你檢查得更充分一點。我是指你的個人防護。你的存在是殿下和巴別塔最好的保障，照顧好你自己。”

? ? 沉默。

? ? “你也一樣?！?/p>

? ? 腳步聲。關門聲。再度歸于平靜。

? ? ?麥爾斯現(xiàn)在很煩躁。非常、非常煩躁。

? ? ?攻城已經(jīng)三天，而他還沒有打進城里一個人。第一天居然是他離城門最近的一次，他的部隊借著奔襲進軍的威勢一度突進至城墻下五十米，然后再也不能前進一步。城防炮、箭矢、炸彈、法術，攻擊像從四面八方傾斜而下——因為已經(jīng)分不清哪邊是城門。當部隊已經(jīng)登上梯子，在城上久攻不下時，敵人組織了反沖鋒，他們的裝備更好，很快攪碎了己方的陣型，一路追殺前鋒軍士幾百米，炮兵、弓弩手和術師就跟在他們后面邊前進邊發(fā)射，膽氣早喪的軍士大亂陣腳，局面演變成潰逃。僅此一戰(zhàn)，他損失了近五百人。

? ??攻城的手段無非那幾種，他的家底還不足以支撐他不計犧牲地強攻。敵人既已證明城門不好接近，他也只能遠遠的用炮兵攻擊。可是，可是這個小小的爍銀關居然有法術護盾！他好不容易攢出的攻城炮彈落在城門護盾上，連個響都沒有。他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 ? 他倒是采納了謹慎的副官羅斯的建議，早早開挖地道準備偷襲，與地面部隊一明一暗?？删驮诘谌旖K于快修好時，地道里專心施工的士兵突然遭到猛烈攻擊，受創(chuàng)之慘痛，徹底打消了他一舉建功的美夢。敵人居然考慮到了地道！整個城門前的地下都被挖空駐軍防守，再也無機可乘。

????這時已是第三天下午，別無他法，他只得讓軍隊全力進攻，從下午一直打到凌晨，彈藥幾乎打光，減員超過兩成，爍銀關依然完好無損。它并不高大的身影此刻仿佛山岳般巍峨，讓麥爾斯從心底里生出一絲挫敗感。

? ? 我早該想到！麥爾斯磨著牙想。若爍銀關真是唾手可得的戰(zhàn)功，揮揮手送給別人，還是送給他這個素來備受猜忌的諸侯，哪有這種蠢事！誰知道爍銀關一座小關，會有如此完備的防御？！

? ? 中了那小子的計也！那時他還為在特蕾西婭面前大挫博士威風而得意洋洋，現(xiàn)在想來，整場進攻爍銀關的會議，卻是為他精心準備的圈套！

? ? 可他又能怎么樣呢，難道還敢不答應嗎？他可不是被一時憤怒沖昏頭腦才接下任務。博士的嘲諷句句陷阱，先是侮辱他的家族名望，又諷刺他沒有勇氣不足以領軍，進而挑動他在諸侯中的領導地位，甚至威脅要派他去運糧草！薩卡茲王女的威望遠非他所能比，而現(xiàn)在更是大難當頭之時，他清楚，至少明面上所有人團結在王室正統(tǒng)下，如果他敢抗命不遵，一定會被趕出作戰(zhàn)指揮部，而各懷心思的諸侯沒有一個會幫他！如果他真的遠離戰(zhàn)場，遠離他的軍隊，那他的雄心、他數(shù)十年的積蓄，豈不都化為泡影？！

????所以他只能答應。不論是轉投他處還是自立為王，軍隊都是他的根基。攬下攻城的任務，他才能保住他的軍隊，更不提如果打勝，他坐擁戰(zhàn)果，據(jù)有關隘，在特蕾西婭集團內(nèi)會有分量得多。

????可惜沒有打勝。

????現(xiàn)在，什么都晚了。他失敗了。

????王女馬上就要來到，來剝奪他的權力。他已經(jīng)可以想象出博士那張臭臉上出現(xiàn)的表情——充滿輕蔑和嘲諷，極盡侮辱又囂張得意的表情。

????要不，索性就在這宰了他們，轉頭投奔攝政王？

????他心里一緊，想出帳門。就在這時，帳外傳來齊聲吶喊，令他心膽俱顫，癱坐下來。

????“恭迎殿下！”

????來不及了。特蕾西婭走進軍帳，跟著的是博士和凱爾希。

????博士——面無表情。

????他連忙起身退下，眼看著王女走上他的主座，博士和凱爾希立于左右。二十余名軍士魚貫而入，分列兩旁，軍容嚴整，裝備精良。他知道這些人的厲害，心中哀嘆，在此拿下王女已不可能了。

????他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博士真如他所想，徒有虛名，也在爍銀關敗下陣來，這樣或許他還能留在軍中。

????“麥爾斯侯爵。”特蕾西婭喚道，聲音不大不小，慈和的表情恰到好處。

????“臣在?！丙湢査共桓以齑?，低頭回道。

????“三天已經(jīng)過了，爍銀關仍未攻克，看來這關確實難攻，所以我讓博士來助侯爵一臂之力，你看可好？”

????“……是。臣……謝殿下關懷?！?/p>

????于是博士說：“我奉殿下之命，現(xiàn)接管麥爾斯侯爵部全部指揮權，通告全軍，叫各級軍官速來見我，匯報軍事。聽取前三天戰(zhàn)報后，我將安排新的任務。”

????

?????戰(zhàn)況匯報到地道的事。博士平靜地“哦”了一聲，表情沒有什么變化。

? ? “是誰提出的計謀？” ?

????“是羅斯子爵?！眳R報者說。一位青年軍官上前行禮。

????博士看了他一會，沒說話，示意繼續(xù)匯報戰(zhàn)況。

????“……敵人已經(jīng)做好了地下防備，我軍偷襲不成，繼續(xù)進攻，炮火與近戰(zhàn)騷擾從昨日下午一直持續(xù)到今日凌晨?！眳R報者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xù)說道，“……目前全軍單減員就過一千二百，彈藥所剩無幾，兵員疲憊，士氣低落，不如……”

????“命令炮兵準備繼續(xù)攻擊，”博士打斷了他，“對敵壓制持續(xù)得越久越好。其余各兵種做好準備，掩護炮兵推進陣線。”

????相關軍官紛紛領命，博士轉頭對羅斯說：“羅斯子爵，你備齊炸藥和煙霧彈，準備帶人再入地道，我會派一隊術師隨你行動。等我號令，炸開地面，發(fā)射煙霧彈，再從地下進攻?！?/p>

????羅斯臉上疑慮不減，但還是領命而去。

????整個霍倫海姆戰(zhàn)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幕，就此開始。

◆特蕾西婭的兵力構成：直屬一軍，簡稱直一軍，是特蕾西婭最早組建、戰(zhàn)斗力最強的部隊；直屬二軍，簡稱直二軍，是在卡茲戴爾東南部主要征召當?shù)厝诵纬傻?，熟悉本地風土。

◆索姆防線：索姆平原上的防線。詳細信息請讀者等待后文揭曉。

◆約登谷：一個山谷，在特里斯山脈與布爾森林東端，位置隱秘，靠近爍銀關，可以方便地支援爍銀關防守。不為北方知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