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上一年級的那幾天，

老師叫我們排隊回家。我記得我們這一隊有六七個同學(xué)，我們都是住在山坡上的，但我之前并不認識他們。那天很冷，我戴著毛線帽，我們走在山間小路上。我像往常一樣默默地走路，因為同他們不熟，我不好意思說話。忽然有個男同學(xué)嘲笑起我來，我不記得是什么方面的話題了，反正大家都開始笑我，扯我的衣服。我是很倔強的，于是回嘴。這一下，他們更起勁了。兒童如果沒有教養(yǎng)，一旦受到鼓動就會獸性大發(fā)。當時有五六個人圍上來打我，將我毛線帽上的毛球都扯掉了，布書包也被他們?nèi)拥降厣喜攘藥啄_。我一走他們又圍上來追著我打，后來他們到家了才散去。我家最遠，一路上我都在哭，不是因為被打痛了，而是因為屈辱和憤怒，我氣得全身發(fā)抖。

終于到家了，外婆問我是怎么回事，我便號啕大哭起來?？捱^之后也并沒有什么辦法，就不了了之了。幸虧后來也不再排隊了。而我也不那么精明，一直沒搞清欺負我的到底是哪幾個人。

“氣得全身發(fā)抖”是我在真正遭到侮辱時的生理反應(yīng)。不論我的理智在后來漫長的年

頭里如何發(fā)展，也不論我的自

制力有多么驚人，這個生理反

應(yīng)始終如舊。由此我又想到3

歲時發(fā)生的一件事。那時比我

大3歲的姐姐被鄰家大男孩欺

負了。我聽了這個消息氣得要? ?

命，便將此事牢牢記在心里。

終于有一天，那個調(diào)皮的男孩

來我家門口玩，我一看見他就

發(fā)抖。我慢慢挨近他，趁他彎

下腰去躲藏時，猛地往他背上

打了兩拳，然后發(fā)瘋一樣地跑

回家。奇怪的是那個男孩根本

就沒來追我。后來我當然平安

無事?，F(xiàn)在回想起來就清楚

了：一個3歲的小女孩，在一

個大男孩背上打兩拳算什么

呢？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覺察

到?？墒俏耶敃r的預(yù)謀，我的

緊張，我鼓起勇氣時的那種感

覺，以及報復(fù)的實施，一直到

今天仍然歷歷在目。我估計當

時整個過程也就不到5分鐘，

來耶河 那5分鐘也許是我生命中的一

個轉(zhuǎn)折點吧。

1985年，兒子上小學(xué)

7? 了。學(xué)校離家不遠，但是我還

y? 是不太放心，因為他才6歲，

z? 長得也矮小。中午11點多我

就去接他。剛走出家門便看見

兒子狂奔而來。他跑得滿臉通

紅，頭上冒汗。一問呢，原來

是被同學(xué)追打，是那些同學(xué)

“欺生”。我舒了一口氣，分明

看見歷史在重演。不過那一

次，我并不那么憤怒，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