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周全 周臨風見金逍眼下一片烏黑，便知道他也是一夜沒睡。拉著金逍一同坐到了窗邊的榻上，端過參湯放到金逍的面前：“那你怎么也不睡?！苯疱械降走€是年齡小，張口就答道：“我擔心你，哥，我睡不著?！敝芘R風欲言又止，他多想什么都不告訴金逍，金逍已經(jīng)受過太多的刺激，周臨風希望金逍能永遠單純、快樂，可如今自己卻親手把他拉到旋渦里?？v然是再悔不當初，金逍已經(jīng)是局中人了，有些事就不能一直瞞著金逍，早些告訴他，也好讓他有個防備。 周臨風抬了一下眼神：“你先喝口參茶，再聽我說。”金逍推辭道：“不，哥，你喝吧，我一點都不困?！敝芘R風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上耽擱時間，端起蓋碗喝了一口，剛要放在原處，金逍伸手接過來，把周臨風剩下的半杯茶一飲而盡。金逍放下蓋碗，用帕子抹抹嘴，下巴微揚，認真地看著周臨風：“哥，你說吧，我聽著呢?！?周臨風簡單把進宮的事情和金逍講了一遍，金逍似懂非懂，只是意識到周臨風要出門，李寂老家在江西，雖然不算太遠，但李寂年齡大了，經(jīng)不住舟車勞頓，且此次是告老還鄉(xiāng)，拖家?guī)Э诘模R車一日能行40公里已屬不易，再加上沿途若有些親朋舊友的，少不得小敘幾日，這一來一回恐怕至少要兩個月?！案?，你是擔心走得太久么，你放心吧，我一定把經(jīng)世堂看好?！敝芘R風拿過書案上厚厚的一摞紙遞到金逍的手上，斟酌著對金逍說：“這些是我連夜整理好的一些東西，你好好看看，最上面是皇上和宮里幾位得寵的娘娘的體質(zhì)特征和日常調(diào)理思路，你現(xiàn)在是經(jīng)世堂的大掌柜，少不得要坐堂問診，雖然你的醫(yī)術沒問題，但萬一皇上有所疑慮，招你進宮考上一考，你提前了解一下，也好應答?！薄盎噬稀瓡形疫M宮么？”金逍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初出茅廬的小子，竟然有機會面見皇上！“不招你是最好，但事有萬一，萬一皇上招了你進宮，讓你給把平安脈，你也不至于全無頭緒?！?“嗯，我知道了哥，”金逍把上面的脈案收好，接著往下翻，“這些是……？”“這些是這個節(jié)氣常發(fā)的時疫和診療方法，我已經(jīng)幫你總結出來了，我不在，坐診的大夫還沒有到位，這段時間要全憑你一人支應了，有了這些方案，能讓你輕松一些?！苯疱型蝗挥X得嗓子眼發(fā)干，禁不住吞了下口水，卻像吞了口沙子，剌得嗓子生疼，再開口出聲，聲音已經(jīng)有些沙啞了：“還有呢，哥，下面這些是什么？”“這些是我篩選出來的一份名單，上面的是兼觀塘的，這些人一直沒有二心，比較可靠，有事你可以讓福伯通知他們；下面的是一些當朝官員，這些人與你父親有舊交，雖然與我們在明面上沒什么來往，但是在關鍵時刻，他們會幫你的?！?周臨風安排的周祥妥協(xié)，好像不是要走兩個月而是兩年、更久，或者再也不回來了一樣?！案?，你什么時候動身？”金逍極力平穩(wěn)著聲音問道?！白蛱旎噬蠜]說，不過根據(jù)我對他的了解，如果天亮不走的話，最晚也不會超過明天?！眱蓚€人說話間，外面的天已經(jīng)大亮了，清晨的陽光斜斜地射過來，透過窗上的明紙打進屋里，照在榻上，剛好照在周臨風的身上。此時的周臨風穿著一身白衣，披散著頭發(fā)，臉色也有些憔悴，但卻是這個暗沉沉的房間里，唯一的光亮所在。 看著眼前的周臨風，此時的金逍才意識到他要兩個月見不到眼前的這個人，還從來沒有與大哥分開這么久過。金逍想說點什么，嗓子疼得張不開嘴，咬了咬嘴唇，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了?！吧倒希奘裁?，不過兩個月而已，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周臨風見金逍哭了，心里也不好受，伸手將金逍的眼淚抹去。周臨風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金逍頓時覺得更傷心了，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一種天大的委屈從心里翻涌出來。金逍起身繞過桌子，像小時候一樣，撲到周臨風的懷里，放肆地大哭起來。 周臨風抱著金逍，心臟直抖，但他不能哭，甚至不能露出一點點的軟弱。只能不停地用手拍著金逍的后背，摸著金逍的頭發(fā)，安慰他：“多大孩子了，羞不羞，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你好好在家等我，嗯？”金逍哭得傷心，死死地摟著周臨風的腰，怎么都不撒手，額頭在周臨的頸窩里蹭啊蹭，鼻涕眼淚肆意地流，氤得周臨風的脖子濕噠噠的一片，周臨風拿他沒辦法，只能任由金逍抱著，手在背后一下一下地給他順毛。 金逍又抱著周臨風蹭了半天，終于哭夠了。周臨風把著金逍的兩個肩膀推開他：“看看你，哭得跟個小花貓一樣，別忘了，你可是經(jīng)世堂的大掌柜?！苯疱惺箘盼讼卤亲樱行┎环獾卣f道：“我在我哥面前哭，天經(jīng)地義，他們又不知道?！敝芘R風笑了，掏出帕子，仔細的給金逍擦臉，一邊擦一邊囑咐：“這就對了，你要記得，不要輕易讓外人知道了你的弱點和軟肋，遇到事情可以去兼觀塘找寧叔，也可以回來跟阿飛和福伯商量，真有過不去的坎，就給我傳信兒?！?金逍的情緒也漸漸平穩(wěn)下來了，站著不動，讓周臨風給他擦臉，抽抽搭搭地聽周臨風說：“你如今雖有皇恩庇佑，但一定要謹記自己的身份，皇權在上，你我皆為螻蟻，雖得一時風光，殊不知一個風吹草動便會墜下深淵，萬劫不復。”金逍點點頭，但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贊同，既為螻蟻，又何必在意九天之上的風云，做好自己的事情總不會錯吧。周臨風就像猜到金逍內(nèi)心的悄悄話一樣，敲了一下他的腦門：“有些話你可能還不能理解，只要記住就好，另外，切不可過于輕信別人，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不為名不為利，卻單為一個妒字，也會讓你承受無妄之災，所以務必要低調(diào)行事，謹言慎行?！?“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敝芘R風指縫里垂下的帕子掃得金逍臉癢癢，讓金逍忍不住伸手去抓，不料卻一把抓住了握帕子的手，周臨風的手被金逍抓住，金逍的眼底還有些許淚光，二人四目相對，一時之間竟然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