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子彈第八卷——致終將逝去的人們(同人文)第三章:逐個擊破
第三章:逐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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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邢務所的蓮太郎頓時感到如釋重負,外面的風和日麗與刑務所內(nèi)部的沉重壓抑相比起來簡直是天堂。
原本打算就這樣直接回去,避免被人認出來造成麻煩,但圣天子卻歪著頭提議“要不要稍微坐一會?”望著那張美麗動人的臉,根本不忍開口拒絕。蓮太郎嘆了口氣。
來到海濱公園,在樹林間找了個位于路旁陰涼處的長椅坐下,蓮太郎從附近的自動售貨機買了罐裝飲料,權衡一番后覺得還是不要那些味道過于刺激的碳酸飲料,所以選擇了咖啡這種無論普通人還是高層人士都會接觸的飲品,就算是圣居里的人也不能只喝白開水吧。
“抱歉,事先忘了問,咖啡可以吧?”
“多謝你,里見先生。”
圣天子仍然保持正襟危坐,雙手捧著咖啡緩緩地綴上一口,舉手投足都散發(fā)著高雅。
“里見先生,這個味道和平時喝的有些不同,但還是很好喝?!笔ヌ熳勇冻鲂θ菀鄣牧钊酥瓜?。
“也用不著總是說敬語啦,我們也算熟悉了?!?/p>
“我所接受的教育是不論社會階層,一視同仁對他人使用敬語。階層有高低之分,但絕無貴賤之別。母親教導我只有這樣才能不讓自己,因為掌握權力而失去對他人的尊重,傲慢是毀滅的敲門磚?!?/p>
“是嗎……”果然圣天子作為國家元首所接受的教育與天童家的一貫思想出入很大,那么她和菊之丞這次意見相左也可以理解,不,說不定類似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過很多次,只是這次她逃了出來,尋求某種答案。
“不論是圣居中還是這里,植被都是精心修剪過的?!?/p>
蓮太郎看著整齊的草坪,以及呈球狀的綠籬。圣居里由更專業(yè)的師傅負責,肯定比這里要精細的多。
一開始并沒能意識到圣天子想表達的是什么。
“不加修剪的話不就就會像那誰,齊武老家伙的胡子一樣亂糟糟的,毫無欣賞性可言了嘛?!敝皇前腴_玩笑的這么說。
圣天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里見先生的說法真是有趣?!?/p>
“但這些只是看上去很好看而已?!?/p>
是自己多心了嗎?這話聽上去很落寂。
“周圍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完美無缺?!?/p>
圍繞在這樣完美的人周圍的事物,自然應該是與之相稱的完美,去過圣居幾次的蓮太郎這樣認為。
“被培養(yǎng)出來,枝葉不允許有逾越,這樣塑造的美麗。它們一生都只能保持那個樣子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因為那就是它們的責任??吹剿鼈?,我就會聯(lián)想到自己,自己是否也正如圣居中的花草,精致,受人喜歡卻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我還是更喜歡草木不加干預自然生長的樣子。那種真實的生命力,改變環(huán)境的能力?!?/p>
原來是這樣。忽然間感到某種哀傷,仔細一想,恐怕她的人生一開始就被定型,要成為怎樣的人,怎樣做事,什么樣的情感可以有,什么樣的情感不允許流露。簡直就像把西瓜裝進方形的容器中,讓它失去原本的模樣,成為人們想要的形狀。并且,包括她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將之視為理所當然。
蓮太郎這才意識到,拋去了個人的部分只為成為讓國民信任的完美地區(qū)領袖,在政治場合給詰難者以恰當回擊,滴水不漏的風格經(jīng)常讓人忘記圣天子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
該怎么說,比起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中的凜然姿態(tài),眼前這個穿著白色連衣裙少女更給人親近感,那是卸下了“圣天子”這個外在,少女內(nèi)心的真實模樣。
“話說回來,里見先生能夠推測出里德維杰夫的位置了嗎?”
蓮太郎的思緒被拉扯回正題。就這樣失去了安慰的時機。
“嘛,差不多吧。盡管不排除是陷阱的可能性,但就我對他的了解,我認為他沒在撒謊?!?/p>
“他對被我抓到這件事情耿耿于懷,我想這可能是促使他這么做的一個原因,但更深層次的,里德維杰夫這么做確實高明。”蓮太郎撓著腦后的頭發(fā),不情愿的稱贊那個要毀滅東京還有仙臺的瘋子。
“愿聞其詳?!?/p>
“里德維杰夫他們掌握了‘所羅門的指環(huán)’和‘天蝎之首’,如今他們也清楚自己與這兩個物件之間的聯(lián)系被我們發(fā)覺了,他們既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又要保護這兩樣東西,東京地區(qū)遍布網(wǎng)絡監(jiān)控,只能選擇逃往外面,外面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甚至明明知道他們在哪里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地方?!?/p>
“‘天秤座’的所在之處?”
“沒錯?!?/p>
“用‘指環(huán)’和‘首’呼喚天秤座,再將這兩者置于天秤座的警覺范圍內(nèi),黃道帶起到了任何其他人都提供不了的保護作用。不論是政府還是個人,都沒辦法無視天秤座的威脅。想要奪回‘指環(huán)’與‘首’就得承受驚動天秤座,導致兩地區(qū)提前毀滅的風險。”蓮太郎這樣分析。
“真是出色的謀略?!笔ヌ熳娱]上眼睛,“但我覺得其中還有隱情?!?/p>
“是嗎?”蓮太郎想了想,目前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能推測出的就只有這些。圣天子如果認為另有隱情的話,恐怕與之前談到過一點的衛(wèi)星收發(fā)有關,對于收發(fā)設施的位置她的反應很微妙,所以這一點處在圣天子不說,自己就不應該問的立場。
“之前我們討論過,東京地區(qū)能夠上傳下放衛(wèi)星信號的地方只有一個?!笔ヌ熳泳従忛_口。
“但那里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笔ヌ熳訐u著頭,斬釘截鐵的說。
“那個地方的位置不能透露,但僅憑他們是絕對無法潛入進去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知道收發(fā)設施位置的人甚至都寥寥無幾?!?/p>
“這就奇怪了,那他們是怎樣給天秤座傳遞信息的?!?/p>
“里見先生也明白這次的事件中包含著政治目的。”
“唔……大概吧?!甭犨^堇分析的蓮太郎對這一點也是有所覺悟。
“所以要往政治方向考慮。”圣天子這樣提醒。
政治方向,蓮太郎有些納悶,順著思路走下去,圣天子的意思應該是,政治上的目的和天秤座的召喚有關,如果不是在東京呼喚的天秤座……倒吸一口冷氣,難以置信的構圖展現(xiàn)在腦海。
“喂喂,不是吧?難道使用了日本其他地區(qū)的衛(wèi)星?!”蓮太郎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有這樣的可能性。但完全不知道是哪個地區(qū)?!?/p>
這不就相當于門外有個歹徒正要持刀殺進來,家里卻有人要打開門嗎?
“他們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啊!”
“不清楚,沒有哪個地區(qū)有明顯動機。但東京和仙臺毀滅,其他三個地區(qū)將會瓜分這兩個地區(qū)包括最重要的錵礦產(chǎn)在內(nèi)的資源,看上去三個地區(qū)都會獲得好處,所以這方面也無從判斷?!?/p>
“這什么啊……”
“因為沒有動機,所以沒有查找和指正的方向,也就沒有交涉的對象。證據(jù)不足的猜疑只會惡化和其他地區(qū)的關系?!?/p>
蓮太郎也清楚那幫老東西的作風,只要沒有證據(jù),他們就會心安理得的否認并反咬一口捕風捉影。
“東京陷入了三重危機之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完全被蒙在鼓里,連局勢都無法認清?!?/p>
蓮太郎自暴自棄般嘆了口氣,圣天子也不打算繼續(xù)談下去,小口小口喝著咖啡。
再說就要涉及機密,蓮太郎和圣天子都明白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大海。
波浪輕柔的拍打防波堤,云彩低低的繞過海上的燈塔,勿忘草般淡藍的天空融化進群青色的海水,美的像電影中的畫面。
就這樣持續(xù)了好一會,圣天子打破沉默。
“里見先生有沒有發(fā)覺?比起十年前,如今的天空反而更藍,海水更加清澈。”
十年前的天空是什么樣子的?蓮太郎完全記不起來,回憶中只有火光燃燒地平線,將整個世界都變得鮮紅,大戰(zhàn)中的天空尤為血腥,像染遍了升上天堂的人噴灑出的血。蓮太郎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根本想不起大戰(zhàn)前天空的模樣,更早之前的記憶都一片模糊。那場戰(zhàn)爭生硬的把自己的人生軌跡切成截然不同的兩段。自己七歲人生的記憶就從那片火光開始。
“這其中當然也有工業(yè)城市被原腸動物摧毀,人口銳減導致經(jīng)濟衰退,脆弱的經(jīng)濟體系難以承受更多工業(yè)的緣故。但更根本的原因,我想是原腸動物所帶來的災難使人們意識到了‘美好’的重要性,一個溫馨的家庭,溫暖的午后,安定的夜晚,現(xiàn)階段的平和,對于經(jīng)歷過原腸動物大戰(zhàn)的‘被掠奪的世代’來講,是無比珍貴的。”
圣天子無限慈愛的視線穿過小路兩邊的柏樹的空隙,覆蓋在公園中央放松的人們。
“原腸動物大戰(zhàn)洗去了人們心中膨脹的欲望,喚起他們最純真的追求?!?
是這樣的嗎?自認為普通人的蓮太郎并非不能理解。天童民間警備公司中和木更、延珠還有緹娜的日常是蓮太郎的救贖,如果失去那種日常,恐怕自己就會沉淪進黑暗無法自拔。
但是,就蓮太郎所看到的而言,公司四樓的黑道還是會拿刀要賬,三樓夜店碰到蠻不講理的顧客也會拉上同志吧里的客人還有蓮太郎他們撐場子。民警體制中多的是嗜好暴力和殺戮的家伙。這些人怎么想都跟純真扯不上關系。加上天童家那些不可告人的陰暗,五翔會令人膽寒的作為,政治家們各懷目的的斗爭,自己所經(jīng)歷過的一切似乎都與圣天子所言相悖。
或許人們的性質(zhì)并沒有改變,而是自己眼前這位少女對人善念的一面懷抱著太深的信仰。蓮太郎盯著那張秀麗的側臉出神地思考。這樣究竟是對還是錯?沒人能下論斷。但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若非如此,便不是圣天子。
“娭?里見先生,我臉上怎么了嗎?”
圣天子轉(zhuǎn)頭,剛好撞上蓮太郎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羞澀。
“啊,沒……”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吼。
“請看!”
也許是為了逃避令人臉紅的對視,兩人不約而同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公園體育場前的大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人臉,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是披露巨石碑白化還有天秤座盤踞的那位記者,他正以一貫大叫的作風報道某起事件。
“東京電視臺現(xiàn)場為您報道勾田市高速公路上剛剛發(fā)生一起恐怖襲擊!犯人使用步槍劫持了載有學生的大巴車,現(xiàn)在一位疑似起始者的小學生正在與不明身份的犯人組合戰(zhàn)斗!”
屏幕上出現(xiàn)高處的視角,還伴隨著呼呼風聲以及直升機槳翼的轟鳴,看樣子是在空中。直播畫面不穩(wěn)定的搖晃,但能清楚的看到下面?zhèn)确拇蟀蛙囈约氨桓咚俾飞险l(fā)的戰(zhàn)斗所阻擋的車流。
“據(jù)了解,大巴車是初野小學校車,車里有一名教師和三十五名學生,疑犯的目的尚不清楚!”
初野小學,延珠昨天說過班級要去外圍區(qū)參觀發(fā)電廠,喂喂,難不成是……??!記者的描述讓蓮太郎心底升騰起可怕的預感。
“那個不是延珠小姐……”圣天子認出了延珠,震驚的捂住嘴巴。
攝像機通過調(diào)整焦距拉近畫面,延珠小小的身影在屏幕上不停跳躍嘗試接近男人,但卻被另一個疑似起始者女孩阻擋。
戴著露眼帽的男子抓著什么一樣,單手朝天開槍吸引注意力。
也許是看到了男子手里抓住的東西,另一名少女,延珠停滯了動作。
敵人的起始者沒有放過這一刻的機會,猛然突進,抬腿將延珠踢飛。
撞斷護欄的延珠支撐著公路,面向?qū)Ψ狡鹕怼?/p>
不要再戰(zhàn)斗了!快逃啊延珠!這樣下去會被殺掉!
也許是電視臺判斷不能再播下去了,直播中斷。屏幕再次回到新聞的演播室。
——究竟是什么情況?!為什么延珠會遭到攻擊??
蓮太郎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那樣反應不過來,
像是要添亂子,手機在這個時間不合時宜的大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人名字是“木更姐”。
“木更小姐!延珠……”
“里見,先聽我說,我這邊有很不好的狀況?!蹦靖穆曇羰謬烂C,
天空急劇的發(fā)生變化,云層不知何時變得陰沉又厚重,陽光淡去,海風粗魯?shù)南苿用鎸γ嬲局膬扇说囊陆?,拍打身體發(fā)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蓮太郎聽著木更的話,體內(nèi)變得干燥又不耐。止不住流下的冷汗被風吹干,涼的讓人不舒服。
“我看到了兩個外國人,其中一個是那天圣天子給我們看過的逃犯?!笔謾C里木更的語速很快,找不到插嘴的余地,那頭還傳來熟悉的刀身與刀鞘摩擦的聲音。
“我懷疑他們有所行動了,目標是我們,你自己小心,盡快去找小延珠還有小緹娜,我這邊能應付的了?!?/p>
“等下啊,木更姐,不要和他們沖突!”
“他們過來了,我掛了?!蹦靖潇o的說完掛斷了電話。再撥過去只有嘟嘟的盲音。蓮太郎楞在當場。
接完這通電話,蓮太郎終于醒悟過來。綜合所有信息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這不是巧合,里德維杰夫出手了。
這混蛋究竟想要干什么?才剛剛越獄就忍不住要接著鬧出動靜?蓮太郎用手掌按住太陽穴想讓大腦在震顫中保持清醒,自己錯估了里德維杰夫的行動力,老實說,根本預料不到這家伙這么快就對自己發(fā)起攻勢,他們的計劃應該需要人手才對,里德維杰夫卻仍然分兵,大張旗鼓的進攻。
原來昨天的會面不僅是對東京地區(qū)的宣戰(zhàn),也是對自己的開戰(zhàn)布告。
蓮太郎陷入混亂之中。
要先去救哪一個?
等等,眼下最首先要考慮的問題,圣天子怎么辦。
讓她先回家里嗎?不,搞不好對方在自己家里也布下了埋伏。如果恰好被襲擊者撞見,事態(tài)將演變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在現(xiàn)今這個糟糕的節(jié)點上,國家元首再落到敵人手里,東京就徹底完蛋了。
可惡!可惡??!
危機接二連三的迎頭砸來,讓蓮太郎不禁握住拳頭,內(nèi)心涌起一股不明所以的火氣。
掌心滲出汗水,滑膩膩的。
沒有能夠保證安全的地方,那么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里見先生,這種情況下我身為領袖,必須要進行聲明?!?/p>
圣天子立即做出判斷。
“抱歉里見先生,給你添麻煩了,感謝你容忍我的任性。大庭廣眾之下發(fā)生這樣惡性的事件,民眾肯定非常不安,我需要親自出面向市民說明。東京地區(qū)已經(jīng)危若累卵,不能再承受更多了?!?/p>
圣天子起身朝蓮太郎鞠躬致謝,再抬頭時,她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成電視上為人們所熟知的樣子,恬靜,溫暖,又堅定,僅僅是看著那張臉就會讓人安心,讓國民想要寄托以信任。
要找一個詞形容圣天子身上所散發(fā)的氣質(zhì),那應該是母儀天下。
“不,哪里……”
打開撥號界面想要給前天來搜查過的那個名叫羽柴的圣居官員打電話,卻發(fā)覺自己當天就已經(jīng)把他給的名片丟進了垃圾桶。
“沒關系里見先生,我有辦法和圣居聯(lián)系?!笔ヌ熳訌男∏傻氖痔岚鼉?nèi)掏出白色的盒裝物,按下了上面的按鈕,“圣居會定位到我的信號,里見先生不用擔心我?!?/p>
蓮太郎無言的看著圣天子,在感激與愧疚下,那天夜里沒有說出口的話涌上喉嚨。
“你并不是什么花瓶。”深吸一口氣,話語脫口而出,“不論姓天童的老頭干了什么,很多事情只有你能做到,不要認為自己是可有可無的。市民的希望之光既不是菊之丞,也不是我,而是圣天子你。只有你才是東京人民的仰賴,無可取代?!?/p>
意料之外的話讓圣天子眨眨眼,反應過來后漾起微笑。
“我知道了,謝謝你,里見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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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圣天子在公園分別,蓮太郎心急如焚,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車里正播報著剛剛的新聞。
不等司機問,蓮太郎就迅速指明目的地。
“我要去新聞里說的那個地方,快點?!?/p>
“要去那里?”司機驚訝的問。
“我妹妹在那輛大巴車里。”蓮太郎用這種謊話敷衍過去。
“那里進不去了啊,出了那種事,高速上的車早就擠得水泄不通了?!?/p>
正想發(fā)火說“就算進不去你也得給我想辦法”時,收音機里傳出事發(fā)高速被封鎖的消息,蓮太郎只好壓住焦躁,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這次是不認識的號碼。沒心情應付騷擾來電的蓮太郎心煩意亂的掛掉,但同一個號碼馬上又打了過來。
沒好氣的按下接聽。
“喂喂?”
“廢物蓮太郎啊,你這家伙都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嗎?”
“醫(yī)生?”沒有想到堇會在這個時候打來,蓮太郎掩飾不住驚訝。
“是我呀,本來不想提醒你的,但你要是因為大意而死掉,我可是會認為自己有責任吶,圣經(jīng)可無法洗滌我的罪惡感?!?/p>
“醫(yī)生,我該怎么做?”面對死神并非直直的逼向自己,而是瞄準了自己周圍所有脆弱的人時,蓮太郎才發(fā)覺自己的束手無策,“木更、延珠、還有緹娜……”
“你不用擔心,緹娜醬在我這里?!?/p>
“緹娜!”
“哥哥我在醫(yī)生這里,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還請放心。”電話那頭傳來緹娜令人安心的聲音,手機差點從蓮太郎顫抖的手中滑脫。
緹娜打過招呼后,堇重新接過。
“蓮太郎,剛才看新聞的時候木更也來過電話了,雖然不清楚原因,但里德維杰夫是打算要拿你開刀。給你提個醒,不論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你都要保持冷靜,現(xiàn)在該做覺悟了?!?/p>
蓮太郎抗拒著思考,但堇的話硬生生鉆進腦袋里。
“醫(yī)生你的意思難道是……”
電話那頭一陣無聲的沉默。
“舍棄木更吧。這樣你也不必承受親自動手的痛苦?!?/p>
“不可能!”內(nèi)心強烈的拒絕,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吼了出來,司機被嚇了一跳,車子大幅搖動,差點撞上側面的私家車,司機用害怕的眼神看了一眼后視鏡,但還是沒說話。
“蓮太郎,我說過要你冷靜吧。”堇在那頭繼續(xù)說道,“這不是能憑拳頭解決的問題,延珠還是木更,你要做抉擇了?!?/p>
“但是這太殘酷了,醫(yī)生你也知道我無法放棄她們?nèi)魏我蝗恕!?/p>
“這是你自己的問題吧蓮太郎?!陛烙脹]什么感情的語調(diào)說道,“我跟你說過,別讓世界變革的子彈打出來,難不成你現(xiàn)在才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位置有多重要嗎?”
……
原來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直到剛才,蓮太郎都認為危及東京的這一連串事件并不是應該由自己主導解決的,外交危及應該交給外務省官員去交涉,里德維杰夫要找到他的位置后聽從圣居的官方調(diào)遣。但實際上,在接受圣天子委托的那個時刻起,自己就已經(jīng)和這些事情產(chǎn)生了不可忽視的直接聯(lián)系。時間一分一秒都在把人們納入死亡名單,只等明天付諸實現(xiàn)。戰(zhàn)爭早已經(jīng)開始,自己置身其中卻毫無危機感,甚至連對方的宣戰(zhàn)都沒能及時理解,直到對手的拳頭即將砸斷自己的頭骨,才恍然大悟。責任完全在自己身上,造成這局面的后果要由自己來承擔。
因為大意,導致無可挽回的錯誤。
“蓮太郎,遵從理智,作出決定,然后去拯救世界,東京市民明天能不能繼續(xù)在等待死亡中盲目的活著,就看你了。”
“明白了醫(yī)生,我過會兒打給你?!?/p>
按下掛斷鍵切斷通話,痛苦的糾結。
沒有可以選的其他辦法了,如果能夠分身的話,也許能保護兩個人,但這是更不現(xiàn)實的。
打開手機在地圖上比對哪個地方離自己更近。里德維杰夫一旦發(fā)難,絕對沒有僥幸可言,事到如今只能做出取舍了,甚至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就是兩人都已經(jīng)……蓮太郎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
手機上,與延珠的距離讓人絕望。
對不起了,延珠。
閉上眼睛,內(nèi)心如同刀割一般。
“去這里?!鄙徧蓪⑻焱耖g警備公司的具體位置給司機看,司機簡短的說了句“明白了?!?/p>
車子開始加速,外面下起雨來,玻璃窗上映出的色調(diào)因濕潤而變得暗沉,天空失去晴明,看上去好像在為這個城市即將到來的宿命而悲傷。
神啊。木更和延珠,不要把她們從我身邊奪走啊。見識過諸多地獄早已失去對神明信仰的蓮太郎,再一次真摯的希望神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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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能看見寫有“天童民間警備公司”的招牌,蓮太郎用力拍打司機的座椅,喊著“停車”,掏出一沓零錢直接扔給司機,車子還沒停穩(wěn)蓮太郎已經(jīng)奪門而出,全力狂奔,來到happybuilding的后門小巷,看見一個男人壓著翻倒的垃圾桶,周圍遍地是碎玻璃渣,垃圾桶上方正是天童民間警備公司的廚房,男人應該是從上面掉了下來,但讓男子死于非命的不是由高處墜落,而是脖頸處可怖的切割傷,走近點看到男人的頸椎已經(jīng)被削斷,頭和身子間只剩一層皮還連著,死狀相當凄慘。那張被血液浸漬,寫滿了出乎預料的臉勉強可以看出是叫“馬可”的通緝犯。
想到敵人也許還在埋伏,蓮太郎拔出腰間的XD手槍,跨過血泊從后門進入大樓,樓內(nèi)比往常還要昏暗,只有同志吧內(nèi)紫紅色的燈光透過簾子無聲的映照。水自樓梯側面滴滴答答的漏下來,蓮太郎一邊適應光線一邊貼著樓梯行動,盡量不發(fā)出聲響,大樓內(nèi)無比寂靜,那種安靜讓人聯(lián)想到獅子豹子打算攻擊獵物之前屏息凝神的等待。在這種環(huán)境里,連心跳聲都讓人不安。
繞到樓梯的正面,發(fā)現(xiàn)階梯已經(jīng)被水淹透,如果是敵人有意為之,打算借踩水聲判斷自己方位,那么慢慢上去就正好著了他的道。
而上樓的路徑只此一條。
蓮太郎鼓足勇氣毫不猶豫的沖上去。
映入眼簾的是如同被地震襲擊過一般的景象。
水聲從里面?zhèn)鞒鰜?,地上也全是水,走廊和樓梯里的水就是從屋?nèi)流出來。
窗子連同窗框被齊齊砍去,吊燈也壞了,打碎的盤子靜靜躺在水底,訴說著戰(zhàn)斗的激烈。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電線懸著,距離水面只有不到幾公分距離,十分危險。室內(nèi)一片狼藉,黑發(fā)的水手服少女癱坐在布滿彈孔的沙發(fā)上,長發(fā)毫無生氣的垂擋住面孔。黑色的衣服看不出外傷,但腳下卻淌著深色的液體。
蓮太郎悲痛欲絕。
還是,遲了嗎?
?“里見……我不是讓你去找延珠她們么…”
木更慢慢抬起頭,俊俏的瓜子臉上表情很是疲憊。
還活著!
蓮太郎差點哭出來,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子松懈下來,腎上腺素消退而導致突如其來的乏力感幾乎讓他跌坐在水中。
“木更你哪里受傷了?”確認了生命體征,蓮太郎急忙問道。
“沒受傷,就是很久沒這么活動了,好累……”
“你流血了……”
木更看看腳下的瓶子,又看看蓮太郎苦逼的臉,似乎有些好笑的喃喃道:
“笨蛋……那是……醬油?!?
“是醬油啊!”苦澀的癟著臉,笑不出來。
?“話說,沒能留下活口,逃了一個,另一個……”木更看向廚房,那兒的合金窗被徹底破壞。
“那不重要,只要你沒事?!鄙徧蓳u著頭,其他事情早已被拋到九霄云外。
如里德維杰夫所言,他確實探聽到不少資料,甚至包括延珠學校的活動,但明顯疏漏了木更的信息,否則他們就不會作出挑戰(zhàn)木更這種就結局而言非常愚蠢的決定。
因為漏水,樓下同志吧里的人找了上來,一邊嚷嚷著“怎么回事啊?!边@種話一邊闖了進來,看到屋內(nèi)的到處紙屑亂散,地板開裂以及蓮太郎兇惡的眼神后咽了咽口水,畏畏縮縮地退了出去。
木更在這時用細弱的聲音嘟囔著。
“里見同學。別傻站著?!?/p>
“什么?”
“抱我?!?/p>
“在……說胡話嗎……”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要多說,抱我啊?!?/p>
走上前去,遲疑了片刻,就那樣跪倒在水里,抱住木更柔軟的身體,來不及有過多感想,手心立刻感受到異樣的滾燙,懷抱里的木更根本就是火爐。
“里見,我感覺很不好?!?木更把頭靠在蓮太郎的肩膀上,虛弱地吐出一句。
扶住木更的身子,她像個斷了線的木偶那樣,無力的任由擺弄,汗水大量冒出,讓她的額頭顯得一片白亮
“醫(yī)院……”
“木更!”
在抱著木更沖向樓下的時候,蓮太郎腦袋里卻呈現(xiàn)和現(xiàn)實不相干的東西,走馬燈樣的閃回,他想起被誤會成逃犯的時候,曾覺得自己可能會失去那樣的時光并為此深深的擔憂。
如今天童民間警備公司的日常,真的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