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醫(yī)記
我病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丟了什么。我聽不到心跳了。我的心跳不見了。
我需要治病。這究竟是什么病呢?我也不知道。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yè)人員判斷吧。
于是,我踏上尋找的路途。我走了很久,才從蕭瑟凋敝的路上走到一棟白色建筑物前。全是白色的。是這里了,我走進去。幽長的長廊。燈光并不是白晃晃的,一點也不刺眼。室內(nèi)也沒有任何酒精或消毒水的刺鼻氣味。甚至有的屋子里還飄來了檀香的氣味。我頓時覺得安穩(wěn)踏實了許多。但我還是找不到心跳的蹤跡。
繼續(xù)走,路過許多房間。里面是各種各樣的病人和家屬們。我一一看著,慢慢走過。一扇門里有婦女抱著孩子,孩子頭上有白紗布包著,手上還在打著針。嚎啕大哭。孩子也哭,婦女也哭。向前走幾步。有一個人躺在急診病床上,身邊有一個人罵罵咧咧,暴跳如雷。病人閉著眼,靜默。再走幾步,另一個房間一群人圍著,病人在躺著。沒有人發(fā)一言,好像死了和啞了。走過數(shù)不清的亮著燈的病房,看到數(shù)不清的身著黑色的人。對,他們都身穿黑色。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我的衣服是灰色的。我長舒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是所有的房間里都沒有白大褂,到處都沒有。我繼續(xù)走,走過不知道多少不同又相同的病房后。我走上了頂樓。一路上有斑駁的血。那一地不規(guī)則的肆意流淌的血,仿佛要化成立體的人形要伸出血色的手抓住我,他們仿佛在說:“我好苦,我好痛啊……”我小心翼翼地走過。我怕,我怕這血沾到我灰色的衣服上,沾到我的皮膚和手上。我踩著干凈的空地,繼續(xù)走著。不遠處看到一堆用柴燃燒著的火。很明亮,很溫暖。我向它走去。走到它跟前。迅速驅散了所有涼意?;鸬闹醒牒孟裼幸稽c白色,沒看清,便消失了。我伸出手,烘著。暖暖的火紅色的光影在臉上映著。它問:“你是誰?”我想了想:“我不知道?!被鹧骐S風動了動,似乎也不算太驚訝?!澳悄闶悄睦锊×??”我納悶,他怎么知道我病了?轉念一想,這是哪,能來這里的自然是病了。我說:“我的心跳找不到了?!彼櫭?,思索著。突然,我聽到了門吱扭的聲音,凄厲的。我看到一個人。穿著黑色,面容死黑,形容枯槁,手捂著胸口,慢慢地走著。左胳膊極不自然地晃著。我不禁后退了一步。火卻沒有任何變化,它問:“你是?”那人答:“病人?!被鹨膊辉僮穯柹硎?,只說:生什么病了?”那人虛弱地答:“葡萄膜炎、頸部多處刀傷、高血壓、左臂刀傷?;鹱屑毧催^之后說:“這樣吧,我給你幾根這柴,將其放在有疾病的地方。烘一小時以上就可以漸漸恢復。但不是每次都一定成功。但你試試總是有些好處。那人面容不變地接過,照做。很神奇,那人的傷病大多都以肉眼可見的態(tài)勢好轉起來。整個人變得有血有肉有氣色起來。幾乎好像健康人一樣。只是左臂的刀傷依舊汩汩流著血,沒有變好的跡象。傷口依舊嚇人。那人氣怒,高聲質(zhì)問:“喂,這是怎么回事?!”中氣十足?;鸬卣f:“可能是刀口太深了,切斷了肌肉,肌腱斷裂,太難恢復了?!蹦侨四槻块_始扭曲。我看到他變形的臉。他破口大罵,指責火,說它是騙人的惡鬼。他的手在空中激烈地揮舞。我有些無措,我看見了火,它默默擋住了我。透過搖動的火光,我看到穿黑色的人手上有了武器,傷害了火?;饌劾劾?,但所幸,那人身上著了火,燃燒了。他凄厲的叫聲傳入耳朵,我默然抬起手捂住了耳朵。我想,頂樓沒有水,我救不了他。他想在地上打滾滅火,但這烈火熊熊,沒有停息過。我閉上眼,只感受眼前的溫暖的火紅色。
過了一段時間,我覺得好像世界清明了。睜開眼只有眼前的火與之前相比,沒有那么鮮艷,那么明麗了。虛弱了許多。我走出火的遮擋,看到地上一撮灰。風一來,全都吹散了。沒了,好像那惡人從來沒來過。我輕聲問火:“你還好么?”火歪著頭說:沒事?!笨墒侨允菤庀⑻撊?。抬手,摸摸火苗的頭發(fā):“別擔心,會好的?!被鹈髁恋靥颂?,隨風搖擺著。好像竭力告訴我:“一切都會好的?!蔽肄D過頭,看向火在看的方向。遠處,走著一團紅色。近了,近了。原來也是一團火。它走到原來的火的面前,站定了。我仔細看了看,現(xiàn)在這團新來的火居然與我見到火的第一眼是一模一樣的。明亮,溫暖,火的中央好像隱約有白色。我走到一旁看著。兩團火相對而視,互相點頭致意,新的火走向舊的火。融合形成更耀眼更溫暖的火,我看清了火的中心,是白大褂的形狀。我想那是它們的心吧。這時,我聽到了我的心跳聲。砰砰,砰砰……我的心跳回來了。我的病好了。
這團新形成的火在風中有力地揮舞著。我放心了。
沒有更多的無理取鬧者,我安心了。
我笑著告訴火,我好了?;鹣蛭冶硎緫c賀。我該離開了。
走出白色建筑物,回頭看,我在想: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