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娘活一天，娘就不會讓你餓著、凍著”今年已經(jīng)69歲的施玉生老人愛撫著自己孩子的頭，訥訥自語地說著心里話。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沒有聽清娘發(fā)自肺腑的聲音，而自己的熱淚早已奪眶而出。老人伸出雙手，用雙手的掌心使勁兒揉搓了一下眼睛，擦去了眼淚。思緒良久后說出了自己從沒有向別人提起過的33年的辛酸。

湖南漢壽縣茶家園村，是坐落于湖南北部的一個普通的村落，地處雪峰山脈向洞庭湖平原過渡地帶，和眾多湘北村莊一樣，靠田、靠天吃飯是當(dāng)?shù)?a target="_blank">農(nóng)民的首要選擇，謀生的手段除此外，便只有走出這片村莊，往南邊的珠江熱土奔去。而這一切，都需要勇敢的心、強健的身體和聰明的才智。

彭雙和，這個1979年出生的漢子，上天假如能夠給他健康的身體與心智，他應(yīng)是同他的伙伴一樣，走出這古老的村落，在廣闊的人生天地中打拼。但是，這一切都只是假如。

一

一月的湖南，還時不時被陰雨天氣糾纏著。這天，難得的的暖陽舒爽了整個大地。臨近中午，彭家的地坪上，彭雙和蜷縮在椅子上曬著太陽。施玉生老人在旁邊掃地，一邊輕輕的將泥地上的枯葉雜草掃弄干凈，一邊留心著兒子的舉動。彭雙和偶爾轉(zhuǎn)過頭看母親，但大部分時間是茫然地看著遠(yuǎn)方的青山，手指不自然的擺弄著鑰匙扣。近處鄰居家水泥地坪上的小狗崽在犬吠，紅磚瓷片的樓房與彭家的土坯房對比的十分顯眼。

在施玉生老人的家里，所有的家具都黯淡沒有光澤，還是她和丈夫結(jié)婚時買的二手家具。抽屜放著一盒盒的治風(fēng)濕骨病的貼膏，致使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膏藥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房里擺著一張床，床單的顏色不一，是由一個又一個的補丁拼接而成的，在這上面看不到最原始床單的影子。

施玉生老人每天的生活很規(guī)律，早上六點多鐘起床，隨后兒子也起來了。第一件事就是給兒子穿衣服，而起床之后的兒子，要么坐在椅子上，要么蹲在地上。蹲累了，會站起來走動走動。在某個地方站久了，便會自己挪動一下。他的手上一直拿著一個鑰匙扣，從來不松手，鑰匙扣就像他的玩具，他喜歡拿著它上下不停的晃動。到八點多的時候，施老人的早飯也該做好了。施老人首先把盛好飯菜端給兒子，放到他手上，幫助他握住碗。

施老人的家里，吃飯餐數(shù)并不是定時的。有時候兩頓，有時候三頓，有時候甚至四頓?！爸灰I了，我就做飯給他吃?！?/p>

“唔唔唔”，施玉生老人聽到聲音將掃帚放到地上走到彭雙和身邊：“崽，你是不是肚子餓了”。“唔唔唔”彭雙和應(yīng)和著，施玉生老人扶著兒子坐到堂屋的凳子上，然后到廚房做飯。

“唉，也不曉得前輩子造了什么孽，生了個這樣的寶貝兒子”。渺渺的炊煙中，施玉生老人邊擺弄著黢黑的灶臺邊嘀咕著。堂屋里，彭雙和還在擺弄著鑰匙扣，嘴巴里“唔唔唔”的聲音更大了。“莫嚷了，就快好了”也不管兒子是否聽得懂，施玉生老人在一墻之隔的廚房喊了一句。

這就是施玉生老人與兒子彭雙和的普通一天，而這也是過去的三十三年里的普通一天，是一萬兩千零四十一天中的普通一

二

1979年5月13日，施家最小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健健康康的男孩，名叫彭雙和，農(nóng)村取名講究吉利、不求貴氣。

鄉(xiāng)下的孩子好養(yǎng)，一歲半的時侯學(xué)會爬，兩歲時會走路，三歲就咿呀的學(xué)著說話了，眼看著過兩年就可以上學(xué)前班讀書了。

但一場病，將這一切都改變了。

彼時的農(nóng)村，由于父母忙于田里的生計，哥哥姐姐照顧弟弟妹妹是無奈的選擇。三歲的彭雙和就由六歲的小姐姐帶著，三歲的孩子正是開始接觸這世界的時候，淘氣亂跑是一個共性?！靶〗憬憔驼湛粗蛔屗剿寥ネ嫠?，莫一不小心溜到馬路上去，肚子餓的時候幫著喂兩口飯?！笔┯裆先藷o奈的說道。

對于彭雙和來說，這一切都和其他同歲的小孩一樣，只等著時光流逝，慢慢長大。

但命運的魔爪伸向了小雙和。

一天傍晚，干完活的施玉生夫婦回到家，往房里吆喝了一聲，既沒有看到小女兒出來迎接，也沒有聽到小雙和應(yīng)聲。感覺不對的施玉生到房里一看，小女兒在床前淚眼汪汪的不知所措，而彭雙和則在床上嗚咽著。

“你們這兩個哈寶，怎么不到田里來告訴我們一聲啊?！笨吹竭@種情況施玉生訓(xùn)斥了一句。然后走到床前抱起了小雙和“崽呀，怎么了呢？”摸了一下頭“啊耶，頭這么燙”施玉生老人趕緊一路快跑，將小雙和抱到村里的赤腳醫(yī)生家里。醫(yī)生簡單的拿體溫計測了一下體溫，看了一下病情，簡單地開了些藥。“沒什么大事啊，注意莫再受涼了就行”。醫(yī)生開完藥后叮囑了施玉生。

到了第二天下午，小雙和的高燒還是沒有退下去，施玉生再次把他抱到了醫(yī)生家里。醫(yī)生又加大劑量開了點藥，過了幾天燒終于退了?？蓻]過多久又發(fā)起了高燒，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持續(xù)了一個星期。終于，赤腳醫(yī)生感到不對了“你們還是把他抱到鄉(xiāng)里的衛(wèi)生院去看看吧，這可能不是一般的發(fā)燒，細(xì)伢子發(fā)燒不可能燒一個星期啊”。

第二天一大早，施玉生起早趕了十幾里路來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說好話讓醫(yī)生檢查一下。聽施玉生結(jié)結(jié)巴巴的介紹了下情況，鄉(xiāng)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認(rèn)真的檢查了一下，搖頭無奈的責(zé)怪施玉生“怎么現(xiàn)在才送來，這個可能是乙腦，現(xiàn)在晚了，腦子應(yīng)該給燒壞了”。

“腦子給燒壞了”醫(yī)生的這句話就像一個晴天霹靂砸向了施玉生?！稗r(nóng)村里認(rèn)為人最重要的就是腦子啊，腦子壞了，這人還有什么用呢！”事后施玉生老人回想起還是抹了一把眼淚痛苦的說道。

經(jīng)歷了那次高燒，兒子變得安靜了，不怎么說話，也不怎么出門，最遠(yuǎn)是離家不足10米遠(yuǎn)的堤上?！罢娴氖前涯X子燒壞了呢，人一下子就變得好呆滯了”施玉生老人痛苦的回憶道。

從此，彭雙和與其他伙伴擁有的童年絕緣。

此后，三十三個春夏秋冬，從幼兒到成人的過程，也是這母親對一位兒子守候的過程。

三

自從害了那場大病后，彭雙和就開始了與別的孩子不同的人生旅程。

“你說我崽要是不得這該死的病，那肯定是個好后生啊”施玉生老人有時會抱怨老天爺對兒子的不公。

病情的發(fā)展并不是隨著高燒的減退就結(jié)束了。乙腦的后遺癥也隨之體現(xiàn)出來了?！八奈鍤q的時候還是會哭的，睡到半夜三更就不曉得怎么哭了，把他爸和我都攪得不能睡覺了，到天亮才安歇，第二天還得下地去干活呢，累啊！”施玉生回憶那時的情景無奈的搖頭道。

“別人家的細(xì)伢子七八歲都去上學(xué)了，他就坐在堂屋門口看著他們背著書包到學(xué)堂去啊，一坐就是一天，到了下午又看著他們回屋”“沒辦法啊，那個時候他屎尿都拉在褲襠里，還要我?guī)椭鴵Q”施玉生無奈的說道，“你說學(xué)堂的老師怎么會要呢！也怕別家的孩子欺負(fù)他?。　?/p>

小雙和也在成長著，只不過比同齡的孩子慢了許多。6歲到10歲，他可以喊爸爸、媽媽、姐、姨兒，會拿泥巴在墻上寫字，會畫一些類似于圓圈的圖像。到現(xiàn)在，墻上、門上、倉庫的面板上的那些字還清晰可見。還經(jīng)常一個人到家門前的泥坪玩耍，并且喜歡拿著火柴盒里的火柴棒玩。

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彭雙和由于長期的與外界疏離，對外界的刺激越來越遲鈍了?！皠e個喊他他也不知道反應(yīng)一下，一定要走到他面前碰他一下才知道你在喊他”“唉，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十四五歲的年紀(jì)到處耍，你不曉得我的心里那個難過勁啊，早曉得就不生他了，要他這樣的活受罪”。施玉生自責(zé)道。

彭雙和20歲那一年病情加重了，已經(jīng)不講話了，只在偶爾的時候會喊幾聲爹娘。其余的時候就會“唔唔唔”的含糊幾句，別人不知道他要表達(dá)什么，但施玉生老人知道。

“兒子也不知道餓，給他端一碗飯，他就吃，不給他飯吃，他也不會問你要，但一聽到他“唔唔唔’的聲調(diào)發(fā)生了變化，我就知道他肯定肚子餓了，人嘛，一頓不吃餓的慌啊”施玉生心疼的說道。

面對這不斷惡化的病情，家里人也請過鄉(xiāng)里的土醫(yī)生看過，也抓過偏方治過。也拼湊了些錢到漢壽縣人民醫(yī)院檢查過，檢查的結(jié)果更讓人寒心：醫(yī)生說除了腦子的問題外，他還患有小腸下垂，胃病。而這一切都需要錢啊！

有一次施玉生在半路碰到商販?zhǔn)圪u瓜子，便稱了一斤?；氐郊抑螅凰?，發(fā)現(xiàn)商販少給了她一塊錢。施玉生老人氣憤的說：“老媽子的錢都騙，下回來一定要把他們趕走?！编従觿裎恳粔K錢的事情不要上心?！案F人家過日子一分錢也是錢??！”施玉生老人反駁著。

空閑時間，施玉生老人就到路上撿丟棄的飲料瓶子。等湊足了足夠的數(shù)量，就賣給來收廢品的。

彭雙和家里世世代代都是農(nóng)民，靠種田為生。以前種著兩畝薄田，地里每年扒拉出的糧食也就夠全家人的口糧。這幾年，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才又種了幾畝別人拋荒的田，一共六畝水稻，就是他們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除去口糧，其余的稻谷全部賣掉，每年的收入也就幾千元。除此之外，女兒的一點接濟和靠家里養(yǎng)的雞以及喂的兩頭豬省錢。

“每年就怕春上的雞瘟、豬瘟，那個一來死只雞、死頭豬那不是要我的命啊，這些牲畜都是錢呢！

這一切都需要錢，這一切都是錢??！

四

有人說做個傻子真好，不用去理會世間的煩惱，他們可知道這背后的心酸！

施玉生家的小兒子是個傻子，在茶家園村早就傳開了。每次親戚鄰居有意無意的暗示這個傻兒子不如扔掉算了?！斑@是俺身上掉下來的肉呀！怎么舍得扔，他們就是瞧不起我家這個兒子，操些這空心，我自己的崽我再辛苦也愿意帶?！笔┯裆先思拥貞?yīng)對這些對這“善意”的提醒。

施玉生的小女兒看到母親古稀之年還要這么辛苦的撫養(yǎng)弟弟，商量地提議把弟弟送到養(yǎng)老院去。小女兒對父母的心疼，不僅沒能換來母親的點頭應(yīng)允，還被母親狠狠的訓(xùn)斥了一頓“你曉得個屁啊，你弟弟這么苦還送到那個地方去，到那里誰能這么盡心照顧他啊”。施玉生甚至放出硬話：“你要是看不慣，那你以后不要來了，我不要你來看?！?/p>

這三十三年來，兒子在生活上完全不能自理，一直以來都是施玉生和她丈夫照料的。每天早上起來之后，第一件事是幫他穿好衣服。做好飯之后，要把飯?zhí)砗茫偷剿稚?。睡覺之前要幫他洗手和臉，還要替他把衣服脫掉。她是他的理發(fā)師，她是他的修甲師，她是他的全部。

“別家的老太婆到了我這個年紀(jì)都是享崽福、享孫福了，我是不曉得上輩子造了些什么孽”施玉生老人有時也自嘲。

兒子一直是施玉生的心頭肉，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先留給兒子，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在家里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讓兒子餓著。兒子從出生到現(xiàn)在，身體都比較弱，每一次生病，施玉生的心都像刀絞一樣的難受。

“你不曉得他25歲那年，把我嚇了個半死，還以為他挺不下去了”

施玉生老人講述至今還令他心有余悸的事：彭雙和剛開始只是捂著肚子躺在床上，家人以為是胃病犯了，于是去藥店給他買了胃藥。吃了胃藥，病情并未好轉(zhuǎn)，接著連續(xù)10多天沒有吃飯，只是喝水。

“你說人都只能喝水了，那到什么程度了，老人西去的時候不也是只能喝點水然后就不行了啊”施玉生感嘆道。

看著兒子這樣，施玉生整夜整夜的流淚。她內(nèi)心有個可怕的念頭閃現(xiàn)著，兒子怕是要離開她了。每天夜里她都不敢睡著，在床前招呼著。

終于有一天，兒子唔唔唔發(fā)出聲音，喊著要上廁所。施玉生聽到后，趕緊的把他從床上扶下來，讓兒子先坐在椅子上?？梢巫記]有放穩(wěn)，兒子坐上去之后，連帶著椅子一起重重地摔了下來。還沒等施玉生反應(yīng)過來，兒子已經(jīng)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施玉生大聲喊叫著丈夫，丈夫也過來幫忙。兒子因為摔倒，昏厥了過去。情急之下，施玉生不停地掐兒子的人中。半個小時后，兒子才醒。施玉生和丈夫兩人合力將兒子抬到了床上。第二天天未亮，丈夫就出門去請醫(yī)生。最后根據(jù)一位老中醫(yī)開的偏方，慢慢調(diào)理一段時間才完全的好過來。

“他一走，我也不好活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我對不住兒子，生下來的時候是正常的，他應(yīng)該和同齡的孩子一樣，健健康康的成長。但是因為家里窮，沒有給他治療，導(dǎo)致他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是我沒有照顧好他，是我的責(zé)任。要是當(dāng)時能夠及時發(fā)現(xiàn)，能夠早早的送到醫(yī)院去，就不會這樣了?！闭f到傷心處，她不禁落淚。

五

“你不知道，人有時候苦點沒關(guān)系，再苦再累只要有奔頭就有勁，最怕是這精神上沒一點希望了，那就真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施玉生老人描述的是去年老伴去世時的心情。

2011年8月，施玉生的丈夫因身體不適住院，并診斷出患有癌病?！爱?dāng)時我就覺得天崩地裂了，癌癥呀！那是什么病啊！那只有等死??！”施玉生老人痛苦的說道，一邊用枯瘦的手抹著淚?！袄项^子好歹也是家里的頂梁柱啊，他走了，我的日子怎么過?。　?/p>

2012年10月20日，施玉生丈夫去世了。

“他走了90天了，我天天捧著老頭子的遺像哭，心里很難過。以前他走親戚，只是睡一夜，第二天早上就回來?，F(xiàn)在只能見到一堆土，和老頭子分道揚鑣了?！闭f到這，施玉生老人的聲音哽咽了。

“以前和老頭子經(jīng)常吵架，對我也不夠好啊，他走了就是老想著他。前兩天他托夢給我，說他過得很好，在另一個世界也是種田。”施玉生的丈夫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挑了20年的堤，放了30年的牛，種了一輩子的地。

丈夫沒享過什么福，就去世了。早年，家里人口多，有七口人需要養(yǎng)活。下雪天，天氣十分寒冷，施玉生的丈夫卻光著腳在池塘里挖藕。提起丈夫，施玉生老人總是說他不容易，吃了太多的苦。

丈夫走后，照顧兒子的擔(dān)子就落在了施玉生一個人的肩上。家里多年來省吃儉用留著的一萬多元積蓄在丈夫生病期間已花光，除了自己的養(yǎng)老金和兒子的殘疾補助，就只有靠兩個女兒的接濟了。

“女兒畢竟也是人家的人，不能老顧著娘家啊，要不然夫家也會不高興啊”施玉生老人替女兒解釋著。

69歲的施玉生老人身體并不硬朗，患有風(fēng)濕、肩周炎、頸椎病等疾病，由于年輕的時候，經(jīng)常下田干活，30多歲，就患上了風(fēng)濕病。對于這些病，施玉生有一套自己的治療方法。她堅持自己采藥，把采來地的楓樹葉子、艾草、菖蒲和水一起煮，然后用這藥水洗澡。天氣冷的時候，施玉生的風(fēng)濕病就會犯，疼得她雙腿打顫。隨著年紀(jì)的增加，施玉生老人的聽力漸漸下降。左耳陣風(fēng)，右耳有炎癥。就算是這樣，施玉生也沒有去過醫(yī)院，連小醫(yī)院都沒有去過，吊針也就打過10來次。

雖然現(xiàn)在一個人照顧兒子，但是施玉生并沒有埋怨什么。

但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有感到累的時候。比如洗澡，以前給兒子洗澡是兩個人，一個人扶著，一個洗?，F(xiàn)在全都得靠她，她的力氣又不夠，有時候有種累到哭的感覺，但不照看又不行，必須負(fù)責(zé)到底。

“有時候真覺得上天是要來亡我?。e人家的日子是越過越有奔頭，我是越來越苦啊。”施玉生有時感嘆老天對她的不公。

六

“她真是太不容易了，老頭兒生病后地里的活兒都是她自己做，家里的兩個人也是她自己一個人照顧，真是沒日沒夜地辛苦呀！”知情的鄰居不無佩服的說道。

而這一切都是靠著施玉生老人以及老伴的苦苦支撐才過下來的，當(dāng)老伴撇下她離世的時候，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些悲苦時，她也沒想過主動去找政府尋求幫助。

“自古官家哪有好惹的，它不來找我，我怎么會主動去找它呢”浸淫農(nóng)民幾千年的小農(nóng)思想讓施玉生老人對政府有種高高在上的崇敬感。幾十年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向政府尋求幫助。

而這一切直到2005年，有人建議他們?nèi)ソo兒子去找政府辦理殘疾證，還說辦理了殘疾證每年還有一定的錢款補助?！岸歼@樣活了幾十年了，不知道有殘疾證這個東西，第一次聽說還以為別人騙我們呢！”

“錢雖然不多，但有總比沒有好是吧?！睂τ谶@點，施玉生還是挺滿足的。

2011年，施玉生聽說殘疾補助提高了，只不過鑒別做更精細(xì)，這得到常德市里去做，于是她又帶著兒子去了常德市殘聯(lián)。經(jīng)鑒定，被認(rèn)定為一級殘疾，補助標(biāo)準(zhǔn)提高到了每年1600元。

“為了辦這個還受了許多氣，前幾年因為有些事情得罪了村支書，村支書在這事情上刁難了我們?！笔├先苏f。最后還是她帶著彭雙和到漢壽縣里直接開的證明才把事情辦理下來。

“政府在這方面對我們還是不錯呢，以前哪里聽說還有專門給我們這些哈寶兒子樣的人專門補助啊”施玉生老人對政府給殘障人士的政策還是比較滿意的。

而根據(jù)2006年第二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diào)查數(shù)據(jù)推算，全國各類殘疾人總數(shù)為8296萬人，其中智力殘疾約554萬人。而1987年第一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diào)查人數(shù)約為5164萬，共增加了3132萬。這些人在社會里承受了更多的酸楚，每一個家庭后面更是有著許多難以言說的辛酸。

彭雙和就是這冰冷數(shù)字里的一份子，而施玉生老人就是融化這寒冰的溫暖。

七

歲月的流逝以及人的蒼老是造物主注定不以人的意志力所改變的事情，彭雙和從蹣跚學(xué)步到而立之年，而施玉生也從能頂半邊天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歲月在改變他們命運的同時，也在無情的侵蝕著人的意志。

“我這氣血也是越來越不足了，以前干一天的活，睡一晚就能緩過來，現(xiàn)在到屋門口的山去砍點柴背回來都累的不行，幾天過去還是腿疼腰疼的。人畢竟還是老了??！”69歲的施玉生將枯瘦的手臂在半空揮舞比劃著，佝僂的背已似一張拉滿弦的彎弓，不知哪一天就崩折了。

當(dāng)被問到自己百年以后，小兒子的生計怎么辦時，她突然激動答道：“活一天我就照顧他一天，但是以后怎么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要是我快要死到了他的前面，我只能買一瓶農(nóng)藥，把他一起帶進(jìn)棺材?！崩先苏f完就抹了把眼淚！

望著在一旁呆坐著的彭雙和，施玉生愛憐地說：“我已是半截埋在黃土里的人了，我能做的就是在我活著的時候莫讓我崽餓著冷著了，以后的事我想幫也幫不到了啊” 。

在談?wù)撝鴥鹤拥奈磥頃r，施玉生給家在鄰鎮(zhèn)的小女兒打了一通電話。要她明天回家一趟，幫忙照顧弟弟一天。

老人跟女兒說：“妹子啊，明天別人家擺酒席，我必須去。你爸死的時候，人家來過，我必須把這份人情還了。你幫弟弟做好飯，穿好衣服，晚上給他洗手腳就行了?！迸畠捍饝?yīng)了母親的請求，說明天就過來。

“人在這，這情就在啊”老人最后特意叮囑地對女兒說了一句。

一月的湖南，還在寒冬里掙扎，下午過了六點天色就如潑墨般烏黑。施玉生老人忙好了晚飯，飯菜是屋后菜園的白菜以及萵苣葉子，招呼著兒子吃完晚飯后，給他洗完手腳然后攙扶到床上睡覺了。施玉生睡前還在屋前屋后查看一番，看雞鴨是否歸籠，自己也準(zhǔn)備安歇了。

漫漫長夜中，安睡中的老人不由自主的長嘆一聲，遠(yuǎn)處的青松靜靜的立在那，等著第二天朝陽的沐浴。

無言的歲月里，三十三年的守候還在延續(xù)，翻過一萬兩千零四十天的日夜，日子還將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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