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幾個操外地口音的警察在當(dāng)?shù)嘏沙鏊呐阃拢瑏淼搅藦埿』ǖ募依?，出示了陜西省咸陽市公安局的一張搜查令，?dāng)過兵的公公知道兒子這一次可能是犯大事了，當(dāng)?shù)嘏沙鏊娜撕凸苁?，把公公拉到一邊，公公遞上一支煙問，我兒子到底犯什么事了，那個警察撓撓頭，看西安的警察正在屋里忙乎，小聲對公公說：估計事情不小，可能是盜竊古墓，幾個警察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很長時間，然后兩手空空的出來了，然后把公公婆婆，張小花分開詢問，張小花從小就害怕那些戴大檐帽的公家人，小時候哥哥和別人打架，那些穿制服的公家人把哥哥吊起來打，那些警察倒是非常和顏悅色，只是問了一下小賴什么時候回來的，什么時候走的，拿回來東西沒有，張小花嚇得早就六神無主，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這些外地警察小賴回來的所有細(xì)節(jié)。

那一段，家里好像死了人一樣空氣焦灼，細(xì)心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家好幾天都沒有燒鍋做飯，一家三口人每天就是啃一些干饃饃，喝口涼水，公公一天都是在公社和縣里找熟悉的親朋好友問問盜墓罪大不大，得到的信息是看盜墓的墓群的分量和盜竊的文物的級別，往大里說可以判死刑，輕的也得四五年，這些話如釘子一樣扎的這個一輩子剛強(qiáng)的老人背開始彎下去，原來沒有幾根白發(fā)，現(xiàn)在滿頭白發(fā)，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其實公公才六十多歲，因為有當(dāng)兵的骨架，比同齡人顯得都要年輕健壯，而且那些懂法律的親朋好友告訴公公，最好勸他兒子投案自首，這樣量刑的時候會減輕一些，老公公如同警察一樣問了張小花一遍遍，知不知道小賴去了哪里，問的張小花都哭了，公公婆婆開始每天晚上吵架，抱怨雙方慣壞了孩子，不管小賴多么讓公公不順心，可是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傳宗接代的兒子，從來不喝酒的公公開始借酒澆愁，天天喝的酩酊大醉，醉了就抱頭痛哭，那壓抑的痛苦的聲音好像是房子將要坍塌時候的聲音，悲壯而凄切，張小花也是每天以淚洗面，晚上失眠的更厲害，每天晚上都是想小賴去哪里了，走的時候是是四月，沒有拿厚衣服，他吃飯了嗎，這么冷的天在哪里睡覺，她天天晚上支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狗一叫喚，她就鞋都不穿，披衣下床，除了黑黢黢的無邊無際的夜，就是呼嘯的風(fēng)和樹枝的呻吟。

霜降過后，天氣漸漸的轉(zhuǎn)涼，最明顯的就是麥子，剛剛播下不久的麥子，也就是一扎那么高，早晨起來，細(xì)嫩青碧的麥稍上面有一層粉狀的白膜，這就是霜降，這時候也就是中午時候一陣熱，原來滿樹碧綠的樹木上的葉子開始變黃，一陣秋風(fēng)吹來，那些枯萎的葉子呻吟著落向大地，公公因為思子過度，再加上天天酗酒，平常吃飯也沒有規(guī)律，病倒了，送進(jìn)醫(yī)院輸了一星期水，仍然不見好，也就是這時候，派出所送來了審判書，小賴被咸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以盜竊罪，盜竊耕牛罪，數(shù)罪并罰，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那一年，小賴已經(jīng)三十歲了，十五年，出來就是廢人一個的老頭子了，公公聽到這個消息，大叫一聲，口噴鮮血，兩天后，公公懷恨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一天是中秋節(jié)，天上的月亮 那么園，那么亮，公公臨咽氣的那一刻，拉著張小花的手說，小花啊，爹爹對不住你，讓你嫁了這樣一個孽畜，我走了以后，你也走吧，十五年，你等不起，可憐你娘一個人怎么過啊，婆婆跪在公公的身邊，含著淚說，他爹，你放心去吧，我會好好地活著，等著兒子回來，小花也會等，不會離開咱們家，公公帶著希望看著小花，小花不由自主的點(diǎn)點(diǎn)頭，這時候公公嘴里喊了兩句，小賴，小賴，頭一歪，就過去了，只有那一雙凄怨的眼睛始終不肯閉上，婆婆哭著喊著公公的名字，大平，大平，你安心去吧，然后吃力的去和公公的眼皮，但是就是合不上，這時候，婆婆突然對哭泣的張小花試試眼色，小花趴在公公的耳朵旁，輕聲的說，爹啊，你去吧，我會等小賴回來的，說也奇怪，公公的眼睛竟然閉上了，這時候，遠(yuǎn)在新疆的姐姐正在往家趕的火車上。

有時候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秋去了，冬來了，一轉(zhuǎn)眼就是春節(jié)了，本來她和婆婆商量好去西安看看小賴，給他一些衣服和錢，聽說那里面不給管教錢是會挨打的，可是臨近春節(jié)的時候，婆婆的老寒腿開始不間歇的疼，疼的婆婆天天晚上哼啊嗨啊不停，大腿上貼滿了風(fēng)濕膏，張小花每天給婆婆做好飯，還要給婆婆洗腳，揉腿，白天還要把家里茅坑的糞弄出來，用架子車?yán)饺锿獾柠湹?，這些平常都是公公婆婆干的，現(xiàn)在公公走了，婆婆臥病在床，只有她干了，有時候張小花會下意識的喊公公吃飯，等明白過來，突然就覺得一種凄涼，你說這人咋這么沒有筋骨，前幾天還好好地，在一起吃飯，一起干活，怎么說沒有就沒有了哩，其實平常因為小賴不在家，公公是家里唯一的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公公對張小花非常親，像親閨女一樣，平常去趕會，總是給她捎回來一些頭巾，皮筋，雪花膏一類的女孩子喜歡的小飾品，其實公公在內(nèi)心深處是在替兒子彌補(bǔ)一個老公的關(guān)心和疼愛，女人從小到大都是喜歡有男人疼的，小時候在娘家，是哥哥疼，爹爹疼，，結(jié)婚嫁人后是老公疼，沒有人疼的女人看起來總是可憐巴巴的樣子，沒有人疼的女人骨子里是一種寂寞和寒冷，一個家庭，不管男人再沒有本事，女人再有本事，離開了一個男人總是好像沒有靠山的樣子，公公活著的時候，還不覺得，公公走了，才知道一個男人是那樣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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