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鳴湖秋游

張祺

11月4日，周六，又一個周末來臨。朋友電話問我，明日是否有事，如沒什么事，一起到雁鳴湖吃螃蟹去。我覺得這個主意尚可，立馬就應(yīng)允了；并答應(yīng)攜妻帶女一同前往。

中牟雁鳴湖比起梅州雁鳴湖的名氣小了許多，甚至也比不得遠(yuǎn)在東北的吉林雁鳴湖。但在鄭州、開封一帶，中牟雁鳴湖也算赫赫有名了。說起它的出名，既不在雁，也不在湖，主要得益于水產(chǎn)大閘蟹的品牌效應(yīng)。

沿寬闊平坦的鄭開大道一路東行，沿途兩側(cè)的樓房越來越低，樓頭廊間的霓紅燈越來越少，秋的顏色卻越來越濃。天空虛靜碧藍(lán)，天的邊際，大大小小幾片野云休閑，像一家老小一起享受幸福時光。大地靜密金黃，一反夏日的忙碌與喧囂。偶見路邊的幾株早已脫下綠裝的梧桐，個個都把自己裝扮成金發(fā)女郎，聚攏在一起似乎或講述自己，或探詢別人往日之情事……。

我一邊開車，一邊問妻，“秋在哪里？”妻子想了想，對我說，“秋在十月?！蔽艺f，“不對，城市的十月就沒有秋。在那里，既沒有秋高，也沒有氣爽，城里什么時候有過天朗氣清的日子？”不料，妞妞插話道，“你說的也不對，不管你有沒有體味，秋都在那里，心里有秋便處處是秋了。”妞妞的話，讓我突然想起了古代一位尼姑的悟道詩，“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隴頭云，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泵φf，“是，是，妞說得對?！睦镉星锉闾幪幱星锪恕　?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正說著，妻提醒我，該下路了。遠(yuǎn)遠(yuǎn)望去，路邊停著一臺越野車，應(yīng)該是中牟接應(yīng)的朋友。見面伊始，鄭州同行的朋友介紹，“這是中牟衛(wèi)生局×局長?！蔽艺f，“認(rèn)得的，認(rèn)得的?！痹谖业挠∠罄?，他好像就職于中牟紅十字會。便問道，“什么時候又主政衛(wèi)生局了？”他笑了笑，說，“沒有?，F(xiàn)在說起紅十字會，立刻就會成為一個話題?！蔽艺f，“很好呢，一個機(jī)構(gòu)因一個人而名聲大振，算很幸運(yùn)了。好多機(jī)構(gòu)想出名還苦于門路呢，而紅十字會，有了郭美美，出名卻在無意間，當(dāng)與插柳同工?！甭犃诉@話，他又笑了笑，只是說道，“咱們上車吧！”

三臺車一前一后一中，疾駛北行，沿著寬闊的大道，越村莊，過田野，然后左轉(zhuǎn)駛?cè)胍粭l羊腸小道。小道兩邊各一排楊樹，纖弱而修長，少了葉的累贅倍增骨感，靜靜地列在那里，像注視，也像歡迎。楊樹的外邊，是大大小小的池塘。有的素顏，沒有絲草寸木的裝點(diǎn)，一襲的水黃；有的繁妝，塘里蓮葦塘外樹，碧綠一鑒對天明。窮了小路的盡頭，又左拐，過一坐石橋，經(jīng)一處亭榭，緩緩右轉(zhuǎn)，碧水一頃入眼來。粗略一看，幾十畝總歸是有的。沿湖左岸，便是我們車行的道路，一色的青條石鋪就，整齊劃一。沿路左側(cè)，是竹簇結(jié)就的長廊，如此的竹廊，江南水鄉(xiāng)也極少見的。傍竹而行，隱隱潛些許超凡脫俗的感覺來。蘇東坡說過，食無肉則瘦，居無竹則俗，看來，此言絕不虛妄。移目右前，一座歇山式建筑，共橋拱，伴廊亭，高高地聳立在水濱，現(xiàn)出君臨天下的氣度，不由得讓我想起頣和園昆明湖畔的萬壽亭來。

神情正在游移時，帶隊(duì)的車輛已緩緩?fù)Ｏ?。中牟的朋友說，“咱們中午就在這就餐。”又說，“你們也算文人了，大凡每到一個處，總歸要走走看看的。我就不陪了，一來怕掃了你們的興，二來我也好去弄點(diǎn)螃蟹，中午12點(diǎn)在這會合?！敝魅巳绱苏f了，總該是客隨主便的好。便說，“你忙你的，中午再會?！?/p>

于是，我們停好車，相約漫步前行。剛過竹籬，又迎拱橋。一橋飛架，去一湖而為二。橋南湖極開闊，除了邊角些許殘荻敗蘆在微風(fēng)中搖曳，云影在水里圓破，便空無一物了。呈現(xiàn)出一種闊靜的美。橋北湖則不同，湖不算大，水里擠滿了樹的倒影，微風(fēng)一吹，時而樹一池，時而黛一片。當(dāng)然，也有樹影映不到的地方，那便是湖的中心了。有了小島的裝飾，立刻就顯得滿盈了。遠(yuǎn)遠(yuǎn)望云，垂柳的枝條如少女的秀發(fā)，多姿迷人。亭榭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氤氳之中，仿佛中南海的贏臺，透射出特有的秀美和皇家氣息。讓我想起曾經(jīng)的北京！

妻和妞妞走在一起，她們都有照相的嗜好，而我卻無。不為別的，一則本人形象不佳，又處潘安里弄，搔首弄姿平添無趣；二則男人畢竟與女的不同，她們更愿自我賞析，而我，更愿在自然之中尋覓美的因子。畢竟我們是自然之子，自然就如我們的父母，無論他們蓬頭垢面也好，濃妝淡抹也好，總能現(xiàn)出特有的美來。就是他們滿臉的褶皺，那也是歲月的積淀，其中包含著多少養(yǎng)兒育的辛酸和汗水，又包含著多少歷經(jīng)滄桑的人生智慧？

妞妞催我，“爸，快點(diǎn)，在那發(fā)什么神經(jīng)！”“是啊，發(fā)什么神經(jīng)，畢竟不是少年懷春的年齡，還呆發(fā)什么什么之概，癡幽什么什么之情呢？”我想。于是，定了定神，卯足了腳力，去追趕她們的腳步。

我們?nèi)齻€湖邊走，天光云影水中行，我們走，它們也走，我們走得快，他們走得也快，我們走得慢，它們也會放緩腳步；突然，我想起了“雁鳴湖”三個字。一個名字就是一段歷史，有些歷史成為陳跡，有些連一絲一毫的印記也沒有留下。比如說，同為中牟的官渡橋樹，歷史上著名的官渡之戰(zhàn)發(fā)生地，其跡早已湮滅在歷史的浩瀚里。清人桑調(diào)元過中牟時，曾發(fā)感慨：“官渡知何處，蒼茫想舊城。曹袁遺壘失，煙雨綠蕪平。”至民國時，中牟人周淑君女士亦曾賦詩喟嘆：“也無官渡也無橋，化作煙雨柳萬條。若問其名還似昨，空存三字到今朝。”那雁鳴湖呢？雁鳴湖原該有雁的，沒雁何來雁鳴，無雁鳴而雁鳴湖豈不謬哉？而今日呢？也許有，也許沒有……。恰在此時，聽得鳥類的鳴聲遠(yuǎn)處傳來，似歌如喚，經(jīng)我和妻細(xì)細(xì)的辯析，那果然是雁了。我便對妻子說，真是“蒼天解我意，貽我雁鳴聲”。尋聲而去，卻又只聞雁鳴來，不見雁蹤影。正當(dāng)我深感失望的時候，幾只鴻雁從那不遠(yuǎn)處的水草里，撲撲棱梭拔地而起，只消一會功夫，就消失在無垠的天際……。

我的思緒尚還停留在鴻雁蕩起的旋渦里，一個高懸“靜泊會堂”的處所便映入眼簾。好一個“靜泊”！ 周遭設(shè)靜，門外臥泊，倒也十分貼切；但我以為，恐不止于此，也許更多的不是狀景，而是切心——有道是“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yuǎn)”?！办o泊”門樓立柱飛檐，古香古色。廊柱陰刻一副楹聯(lián)——“高朋相會妙論涵深遠(yuǎn)，雅士相逢清言見古今”——分列左右。楹聯(lián)作為一門雅俗共賞的藝術(shù)品類，長興而不衰。大凡和其既可裝飾環(huán)境、祈祥祝福，陶冶情操、傳遞感情，又可啟迪世人、鞭撻邪惡、廣告宣傳、征答交際，具有很強(qiáng)的普適性有關(guān)。細(xì)品這副楹聯(lián)，大有“栽得梧桐樹，為引鳳凰來”的意味。這倒讓我想起了當(dāng)年相聚焦作云臺山之百家?guī)r山壑竹墅的“竹林七賢”，如果當(dāng)年有得這么一個去處，他們究竟會成就“竹林七賢”還是“靜泊七圣”，起碼得有兩說。因?yàn)椋@里既和他們的心性，又有較之竹壑山墅更為便利的生活條件。

當(dāng)我于恍惚之中試圖推門而入時，發(fā)現(xiàn)原來鐵將軍把著門呢？環(huán)顧四周，不見人跡。是否正有“高朋雅士”端坐其中，清言妙論——“世風(fēng)不與古時同”呢？我本來也只是想進(jìn)去一觀，如再得朋友二三個，淡茶三四盞，薄酒四五盅，便算福份了。但我不能莽撞地對待它的回絕，還是留得一方“靜泊”予高朋雅士，更為有益?！皠e了，靜泊會堂”！

離開“靜泊會堂”，還有許多極好的去處。間或二三百米，便有亭臺樓閣一處，亭臺樓閣之間，或以淺山細(xì)水相連，或以長廊修竹相接。它們既相互獨(dú)立，又相互依托，因其獨(dú)立各具風(fēng)騷，因其依托而相得益彰，構(gòu)成一幅錯落和諧的北國山水園林圖！

正當(dāng)我欲細(xì)品它們時，妻子提醒我，“下午妞妞還要趕火車的，已經(jīng)12點(diǎn)了！”可不是嗎，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3個多鐘頭了，況且那邊還有朋友等著，螃蟹候著呢！

因此文意在寫游，螃蟹之會不復(fù)贅述，也免得大家垂涎三尺，或害了相思之病，或費(fèi)了含辛的銀兩。只引兩句小詩于此，作為交待：

螯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林黛玉）

原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賈寶玉）

又及：一朝中牟蟹，十日口齒香。更引朋友聚，十年香繞梁。此乃吾之感也。

作于2013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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