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哥，是瀘州國窖池的老酒匠，姓林。退休一二十余年了。喝點酒，故事就出來了。

哎呀，我退伍就在老窖廠，銀溝頭車間，現(xiàn)在叫國窖池了。我們在里面烤酒，酒隨便吃，洗澡也可以。一天到晚都是醉的。有朋友來，舀一瓢來，大家圍著甑子蓋蓋，喝就是。那年煥成大哥來，說有2斤量。我說只要10分鐘。結(jié)果不到10分鐘，一圈酒還沒整園，睡下去了，咋咋。那時我喝得，有熬力，頭晚醉了，第二天一邊端糟子撮箕一邊吐，中午大家照常打好飯舀瓢酒當(dāng)湯喝，晚上又大喝。車間主任來了，說：“不要喝來上不得班哈?！蔽艺f曉得。我是組長，沒人管的。有個星期天，幾個搬運說，哥，咱們今天沒得事，喝兩圈吧?！皨尩?，喝就是，鑰匙在我這兒?！遍_門進去，翻個甑子蓋蓋，大家圍攏來，舀一瓢來大約四五斤。八個搬運說先一人敬我8拳。我說沒得事。一圈劃了，酒瓢干了。我說我不行了，再舀一瓢給他們一人一飯碗吃了就關(guān)門。我暈暈呼呼走出來，走走走，走到東門口百貨公司那兒，碰到一個崽兒，拉住我說哥們認識，無論如何干一個兒。結(jié)果又喊個哥們來三人干了一個兒二麯，說再干一個兒，結(jié)果又干一個兒。我說走，他們也沒送我。雜種，出來才喊認不得路，亂走亂穿，房子偏之歪倒的。第二天看廠門的說：“哎呀，昨天你才嚇人喲，嘣一下撞到樹子上，仰面倒了，爬起來，幾穿竄，就走下十幾梯的石梯，好嚇人喲。”

我給你講，我們老二是瀘州大曲泡出來的喲，你不曉得。當(dāng)時計劃生育，不好整。你二姐在農(nóng)村屋頭，咋種，我每次回去，帶上酒，都是廠頭拿出來的，偷偷的，喊到大隊生產(chǎn)隊的幾個，包括那個婦女主任，聽說我回來了，高興得很，大曲有的喝。我先給他們整幾圈，你二姐弄菜出來，說：“我來表示一下。”一人一大杯，沒多久，個個東倒西歪的，說，老二包在我們身上，公社的人來，我們兜著，說表得。等生下來，恁整浪整把戶口上了就了事了。有一回，吃麻了，我說我們?nèi)ゴ驑?，支書喊民兵連長找槍和子彈來。我說打那根桉樹，他們幾個打黃了，我三槍就把那桉樹的巔巔打斷了。又有一回，說打山頂上那塊石頭，正打著，一槍“嘣”一頭響，山路那邊卻冒個人頭出來，好嚇?biāo)廊丝?/p>

不久前，我到哥家。一到家，哥便帶上一瓶以前的小包裝酒說到外面去吃。坐下，一人倒一大亮杯，各自喝。喝酒幾口，說話了：老三呀，你來，我高興。我老二說拿這個酒來吃呀，我說你三舅來了不拿這個吃拿哪個吃呀。說實話，這個酒是老酒，現(xiàn)在出的酒滴幾點在里面就熟了，他們說的勾兌。這個酒，我都沒幾個了，說錢就談不攏了，今天我們就喝一個。不是吹的，生酒，熟酒，一沾口皮就知道了，大不同。我問老二現(xiàn)在怎樣了?！罢?，說是整了個函授大專文憑，就是技師了。他那個工作，好涉力才整歸意喲。那年初中畢業(yè)還差半期就去考廠頭的技校，職工子女只照顧收30個，他龜兒考38名，中間還差7個數(shù)。我找他伯爺去找他戰(zhàn)友，他戰(zhàn)友是勞動局管招工的科長，平時都是喝起酒的。廠頭名單拿上去，一看，科長說要不得，不批，你拿回去整過。隔兩天，廠頭又拿去，又說不批，不見xx這個名字，不批。哎呀，這個名字，還差7個位呢，咋辦，廠頭坐不平呀。科長說不管，《報告》拿回去，不見這個名字，不批。廠頭幾個頭頭沒得法，說是已經(jīng)在廠大門口公布了，不好辦，又去找科長。最后科長說，我給你們增加幾個名額，收到38名該可以了吧。就這樣，才進去了。你說好傷腦筋喲?！币黄烤坪韧辏缯f：“走，我們回去了，你二姐還在醫(yī)院輸起液得。”徑直往銀溝頭走。我知道回家走反了方向，說：“走這邊?！彼f：“沒錯?！弊呗凤@然有些不穩(wěn)當(dāng)了。走著走著，到國窖廣場車間門口了。兩個門衛(wèi)攔路說開會，不讓進。他大聲說：“啊喲，咋種，不讓進門了，我干一輩子的地方不讓進門了。我要進去看下車間都不行了，咋種?！蔽依?，勸走了，兩個青年門衛(wèi)笑嘻嘻的目送我們。他一邊走一邊說：“哼，國窖。國窖還要看怎么烤，不是一個人有國窖也烤不出好酒來。同一甑子流出來的酒還要分一層二層三層呢，不是吹的，我懂里面的東西?！?/p>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911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