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之平凡之路第二十五章

平凡的世界續(xù)
原著路遙
二十五
田曉霞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臥室的。她也顧不得身上的濕衣服,撲在床上就啜泣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當她重新抬起頭向窗外望去時,黑夜早已悄然降臨。
在不經(jīng)意中,她看到了墻上掛的列賓的油畫《伏爾加纖夫》——這是她從一本雜志上剪下的(原來那幅在黃原時就送給了孫少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種想法猛然間從她心里萌生了——或許少平只是一時沖動,再或者是自己誤會他了……
這樣想的時候,我們一向寬容大度的田曉霞立即下了床,走出房間,迫不及待的打開最外層的屋門。
眼前的一幕使她的雙眼不禁噙滿淚水——
透過路燈,雨絲仍然紛紛揚揚的下著。路燈下,親愛的少平兩眼注視著前方的家屬樓,一動不動地站著——他大概站了幾個小時了。
這一刻,所有的煩惱都隨著雨絲飄落到了大地上。
她徑直跑到他的身邊,一下子沖到了他的懷里。
“你這樣會感冒的啊?”她把臉埋到他懷里痛切的說著,淚水嘩嘩直流。
“為了你,千千萬萬遍。”他顫抖著回答。
回應他的是一個深情的吻。
不知過了多久,少平才輕聲說:“現(xiàn)在我能回答你的問題了嗎?”
“什么問題?”曉霞眨了眨她摻雜著淚水和雨水的睫毛,不解的問。
“我想我已經(jīng)找到了一生摯愛的姑娘,她的名字叫田曉霞,你會祝福我們嗎?”少平笑著說。
“那她……?”
“我和她之間除過友誼之外,不可能再有別的什么。明天我就告訴苗晴,我的未婚妻叫田曉霞。這個答案你滿意嗎?”少平激動地說著,冰涼的右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回答他的是一個溫暖的擁抱和另一個更為深切的吻……
與此同時,另一個女人正站在旁邊家屬樓上望著他們。她,就是曉霞的母親徐愛云。愛云看著女兒真正地把握住了自己的幸福,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從她臉上滑下……
是的,愛是囊括和掌管所有人的力量,不為別的,只因為它無邊無際。愛可以是光,照亮所有給予和收獲它的人;愛可以是重力,因為它產(chǎn)生了一種吸引力;愛可以是力量,因為讓我們所有的成倍增加,使人性免于在盲目的自私中滅絕。這種力量解釋了一切,也賦予了生命以意義,使平凡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
但是,生活中的我們忽視這種力量的變化太久太久了,也許是因為我們惶恐去愛,因為它是宇宙中唯一人類還沒有學會游刃有余地掌握的力量——難怪偉大的愛因斯坦會說:E=愛×光速的平方=治愈整個世界。
所以,放手地去接受這股力量吧!相信愛能戰(zhàn)勝一切,因為愛是生命的精髓!
在田曉霞和孫少平面前,我們真正見證了愛的強大。對于他們來說,感情因誤解的冰釋而更加深切,兩顆心完全交融在了一起。這段小小的插曲,使他們覺得猶如久別重逢,又經(jīng)歷了一次生死般的離別。
但愿,這是他們之間最后的考驗。
一周后的一個上午,少平和往常一樣坐在空蕩蕩辦公室里工作——同事們已經(jīng)下班了。至于苗晴,一周前他就和她表明了他和曉霞的感情,說他只愛田曉霞。苗晴表示自己完全尊重他們的關系。
現(xiàn)在,他的前面放了一個厚厚的本子。在離開大牙灣后,他就一直想把自己的經(jīng)歷寫成一本書,可是老想不到個像樣的開頭,他一直為此苦惱。
不久前,親愛的曉霞拿著一年前“魯嘵蝶”寫的文章找他,希望他給這本書起個名。那本書的開頭是這樣的——
農(nóng)歷六月初十,一個陰云密布的傍晚,盛夏熱鬧紛繁的大地突然沉寂下來;連一些最愛叫喚的蟲子也都悄沒聲響了,似乎處在一種急躁不安的等待中。地上沒一絲風塵,河里的青蛙紛紛跳上岸,沒命地向兩岸的莊稼地和公路上蹦竄著。天悶熱提像一口大蒸籠,黑沉沉的烏云正從西邊的老牛山那邊鋪過來。地平線上,已經(jīng)有一些零碎而短促的閃電,但還沒有打雷。只聽見那低沉的、連續(xù)不斷的嗡嗡聲從遠方的天空傳來,帶給人一種恐怖的信息——一場大雷雨就要到來了……
這本書發(fā)表后引來極大的成功。自那之后,一種男人強烈的自尊心很快占據(jù)了他的身心。他迫切的希望寫出一部能超越“精神導師”的作品。
但是這無法強求?。∫患?a target="_blank">文學作品成功的多少不單單取決于它的語言有多么優(yōu)美,而更取決于作者的心靈與它融入了多少。只有這樣的寫作,才能讓靈魂得以自由翱翔,讓自由之精神得以光芒四射,讓自由向往之心得以安頓。
對于一件文學作品來說,一個好的開頭是決定寫作成功與否的關鍵一步,而恰恰這一點把孫少平難住了。
突然,一個黑影擋住了孫少平寫作的光線。他憤怒地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來的人是孫少安。
少安剛從妹妹那過來。時隔幾年,再次見到弟弟給他心中蒙上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從外表上看,孫少平穿一身公家衣服,臉色嚴峻,儼然已是一副男子漢的架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臉上那塊疤痕,讓他感受到刺骨的嚴寒。
“哥”少平跳起來,喊了一聲,趕忙拿起水杯倒水?!澳阍醯竭@兒來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少安的眼圈有點泛紅了。他聲音有些哽咽地說:“家里確實出了點事……”
等少安說完此行的目的后,少平心里像被炭火燒著一樣難受。他二話沒說,拉起哥哥就往外走。
剛出門口,他忽地拍了一下腦袋,笑著說:“哥,瞧我這記性!曉霞她出差去了,得三天后才回來,我先給你安排住處……”
少安嘆了口氣,失望地說:“算了,我場子里還有急事得處理,你也知道你嫂子的情況,現(xiàn)在我只能一個人把場子扛下去了。來的時候我就買了下午的車票,一會我就回雙水村……”
少平只好安慰哥哥說:“哥,你放心,善有善報,嫂子和奶奶會沒事的。等曉霞回來我就和她相跟著回村里……我給領導請個假,一會我們先去吃頓飯吧!”
少安點了點頭。
下午四點,孫少安準時來到車站,坐上了通往黃原的火車。
望著少安遠去的背影,哥哥頭上幾縷新生的白發(fā)不斷地在少平腦海里浮現(xiàn)。他忍不住鼻子一酸,雙眼頓時被淚水模糊了……
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把他引回了辦公室,他再次拿起筆,伴隨著一滴滴下落的淚珠,鄭重的在那張白紙上寫道——
1975年二、三月間,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蒙蒙的雨絲夾著一星半點的雪花,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時令已快到驚蟄,雪當然再不會存留,往往還沒等落地,就已經(jīng)消失得無蹤無影了。黃土高原嚴寒而漫長的冬天看來就要過去,但那真正溫暖的春天還遠遠地沒有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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